沒過多久,云舟就到了地方。
溫知寒走出船艙,層云在眼前漸次淡去,下方綿延的雪山映照天光,籠入深霧橫亙千里。唯有一峰獨(dú)矗入云,奇崛峭立,山頂白皚皚積雪終年不化,一潭暖泉就在這極寒之地不眠不休得蒸騰著薄霧。
他沒舍得吵醒沈縱,在云舟附近落下保護(hù)的禁制,與門童交代了一聲,奉上借用靈池需要的靈石與禮物,便先獨(dú)自前去靈池了。
……
沈縱做了噩夢。
夢境中,師尊面目冷厲、渾身散發(fā)出化神期的大能威壓,正在屋內(nèi)訓(xùn)斥他。
而他,跪在床邊,腿邊是他偷偷藏起的血衣,上面屬于溫知寒的鮮血還未干透,又被別的污漬弄臟了。
溫知寒上身并未穿衣,只有繃帶護(hù)體,師尊端正威嚴(yán)地坐著,用蔑視的目光居高臨下望著他。
而他的目光落在白玉的肌膚,和那斑駁的青紫淤痕上。
那是溫知寒,但不是他想殺死的那個。
而是他的……師尊。
沒有他熟悉的虛偽、陰shi與嫉恨,反而平白帶著冰冷的、來自長者的嚴(yán)厲,是純粹直白的怒意。
若是他真正的‘師尊’還活著,又見到了他如今的模樣,恐怕就是這幅樣子了。
“你不是我的阿淵,你把他藏到哪兒去了?!”
“師尊,我就在這里。”
“不,”
溫知寒盯著他,眉心擰起,目光充滿審視,“阿淵很乖,不會修魔,也不會偷藏師尊的衣服?!?/p>
他被一腳踹倒在地,師尊俯視著他,猶如瞧著一只骯臟的螻蟻。
這樣的怒叱,這樣的語調(diào)遠(yuǎn)比任何一次溫柔甜蜜的美夢更加真實(shí)。
他心神懼怕,卻在那一條修長的腿踹來時不躲不閃,連疼痛都能令他興奮戰(zhàn)栗,欣喜不已,又為此感到無地自容。他自責(zé)地爬起來、重新跪好,膝行著靠近視野里的那雙腳,下意識丈量著尺寸,思索多大的鐐銬能將其牢牢鎖住。
可他抬起頭,又看到他懷念的、奢望已久的師尊直視他的雙眼,看破他的一切骯臟心念,說:
“沈縱,你太令人失望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