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兵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
“因為北夷人……北夷人,也煉出了‘鋼’!”
此話一出,整個密室的空氣,仿若都凝固了。
陳凱旋的瞳孔,猛地一縮。
傳令兵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不僅如此,他們的鋼,比我們的更硬,更利!我軍的鋼甲,在他們面前,好比紙糊的一般!帶隊的那名北夷將領,手中一把鋼刀,削鐵如泥,無人能擋!他還放言,說……說他才是真正的鑄甲傳人!”
蘇錦兒一直站在角落,此刻聽到這話,身子劇烈一顫,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傳令兵抬起頭,看向蘇錦兒,艱難地吐出最后一句話。
“那名北夷將領,自稱是……蘇家后人!”
蘇錦兒的身子晃了晃,若不是扶著一旁的架子,幾乎要癱倒在地。
“不可能。”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充滿了無法接受的驚駭,“蘇家鑄甲術,傳內不傳外,傳男不傳女。我是父親唯一的女兒,他破例傳我,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人。”
齊王已經顧不上這些,他一把抓住陳凱旋的衣袖,雙目赤紅。
“凱旋!德昭危在旦夕!你一定要救他!”
“現在出兵,無異于送死。”陳凱旋的聲音異常冷靜,他扶住搖搖欲墜的蘇錦兒,目光直視著她,“你再仔細想想,你的父親,你的祖父,有沒有提過家族里任何的禁忌,或是被驅逐的族人?”
蘇錦兒的臉色愈發慘白,她死死咬著嘴唇,似乎在回憶什么極度痛苦的事情。
過了許久,她才顫抖著開口:“有。我……我有一個二叔,蘇長清。他是個武癡,也是個鑄造奇才,但他癡迷于將各種毒物、邪金融入鋼鐵之中,追求極致的鋒利與堅硬。祖父斥其為歪門邪道,會毀了蘇家百年的聲譽。兩人大吵一架后,二叔帶著他所有的手稿和半數的家傳礦石,叛出家門,從此不知所蹤。祖父說,他去了北夷。”
陳凱旋點了點頭,一切都對上了。
“他不是歪門邪道,只是找到了另一條路子。”陳凱旋松開蘇錦兒,環視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了墻角,那里堆著一堆魏征他們之前煉廢的鋼錠。
那些鋼錠,因為碳含量過高,硬則硬矣,卻脆如瓦礫。
“魏大人。”陳凱旋突然開口。
“老臣……在。”魏征戰戰兢兢地應道。
“把那些廢鋼,全都給我搬到高爐邊上。”
魏征一愣,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刻揮手,讓幾個工匠將那堆廢鐵搬了過去。
齊王急道:“凱旋!現在是火燒眉毛的時候,你還有心思擺弄這些廢鐵?”
“王爺,兵器不如人,派再多軍隊也是枉然。欲救世子,必先利其器。”陳凱旋走到高爐前,對一旁的鐵匠總管吩咐道,“用最大的風力,把爐溫升到最高,燒到發青光為止。”
鐵匠們不敢怠慢,立刻拉動那巨大的鼓風機,高爐內的火焰瞬間由白轉青,發出的熱浪幾乎要將人的眉毛都烤焦。
“他們的鋼,之所以更硬,是因為他們加入了我們所沒有的東西。”陳凱旋一邊盯著爐火,一邊對蘇錦兒說,“你的二叔,應該是在北境,找到了一種特殊的伴生礦,這種礦石可以極大提升鋼鐵的硬度。但他不懂得如何中和其中的燥性,所以煉出來的鋼,殺氣有余,韌性不足。而你的疊浪鍛甲法,恰好可以彌補這一點。你們蘇家兩脈的傳承,本就該是一體的。”
蘇錦兒聽得呆住了,她從未想過,被家族視為奇恥大辱的二叔,竟然走在了另一條正確的道路上。
陳凱旋沒再解釋,他看著爐中的鐵水已經徹底化開,轉頭命令道:“把廢鋼投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