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wèi)·西蒙,波蘭猶太人,1933年成為攝影記者。從西班牙內(nèi)戰(zhàn)到二戰(zhàn)結(jié)束,他的鏡頭紀錄了整個歐洲的戰(zhàn)事,是二戰(zhàn)時期最有影響力的戰(zhàn)地記者之一。
去年,大衛(wèi)·西蒙跟隨西班牙難民漂洋過海到墨西哥,用鏡頭全程紀錄了艱辛的逃難經(jīng)過。他前段時間來到紐約,被好友保羅·羅伯遜邀請參加中國人的演出——兩人是在西班牙戰(zhàn)場認識的。
十五年后,已經(jīng)成為圖片新聞社董事長的大衛(wèi)·西蒙,如此在文章中回憶:
“那年我29歲,羅斯??偨y(tǒng)剛剛贏得大選,保羅·羅伯遜先生對我說:中國人在紐約有一場大型演出,或許你應該帶著照相機去看看……中國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陌生的國度。但我對中國人并不陌生,我在巴黎讀書時,曾見過不少中國留學生。他們給我的印象,總是勤奮、聰明而孤僻……”
“那場演出的主持人,是周赫煊先生的情人——應該是這樣的——于珮琛女士。但演出開始的時候,主持人并沒有亮相,舞臺燈光照射在32位中國合唱隊員的身上。其中有8位合唱者是兒童,我最喜歡拍攝孩子們,立即舉起相機對準他們?!?/p>
“那是一首旋律優(yōu)美的中國歌,我完全不知道他們在唱什么。但我驚訝的發(fā)現(xiàn),全場的華人觀眾都在跟唱,歌曲還沒唱完,我旁邊不遠那位先生已經(jīng)熱淚盈眶?!?/p>
“在把中文歌曲演唱完畢后,合唱團又唱起這首歌的英文版,我終于聽懂他們的歌詞內(nèi)容: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這是美麗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到處都有明媚的風光……”
“在那一刻,仿佛有道閃電直擊我的靈魂。我想起我31歲前的祖國波蘭,想起美麗的維斯瓦河,想起我那在德國統(tǒng)治下的家人……好的音樂總是有著無窮魅力,她超越了國界,她超越了種族,讓陌生的人們能夠理解彼此?!?/p>
“有人說,猶太人是沒有祖國的,我對此并不認同。至少在我31歲加入美國國籍之前,波蘭一直是我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我熱愛那片土地。該死的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讓父母帶著3歲的我逃離波蘭;該死的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讓背景離鄉(xiāng)的我無法回歸故土,讓我的家人死于納粹集中營。”
“在那憂傷而美麗的旋律中,我對中國人的遭遇感同身受。‘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中國人正在抵抗侵略,我想我應該去看看,用鏡頭記錄他們的頑強抵抗。于是在接下來的一年半里,我來到了中國戰(zhàn)場,認識了許多可愛的中國朋友……”
……
聽到在場兩千多華人的集體大合唱,周赫煊感覺非常驚訝。
除了少數(shù)的留學生、商人、駐美官員、訪美學者之外,其他大部分都是紐約及周邊地區(qū)的華僑。他們居然人人會唱《我的祖國》,什么時候這首歌都在美國華人圈子普及了?
那種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愛國大合唱,聽得周赫煊全身汗毛豎立,難以言語的情感刺激得他眼眶shi潤。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全是愛國抗戰(zhàn)歌曲,一組《黃河大合唱》把周赫煊聽得熱血沸騰。
不得不說,劉良模真是個人才,他把《黃河大合唱》的朗誦詞全都翻譯成了英文,然后用原版的中文歌詞進行演唱,還把三弦等民族樂器搬過來。
那氣勢激蕩磅礴,在《保衛(wèi)黃河》的多聲部合唱中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美國觀眾雖然聽不懂歌詞,但朗誦詞卻聽得懂,大致能猜到在唱些什么,一個個在座位上聽得目瞪口呆。
“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河西山崗萬丈高,河東河北高粱熟了。萬山叢中,抗日英雄真不少……端起了土槍洋槍,揮動著大刀長矛。保衛(wèi)家鄉(xiāng)!保衛(wèi)黃河!保衛(wèi)華北!保衛(wèi)全中國!”
黑人爵士之王路易斯驚得差點蹦起來,連連說道:“這首歌……這首歌……簡直難以想象,太精彩了,太宏偉了!”
保羅·羅伯遜笑道:“我第一次聽的時候,也是你這樣的反應?!?/p>
路易斯遺憾道:“可惜,樂隊跟合唱團配合有些瑕疵,合唱團的專業(yè)水平也有些問題?!?/p>
保羅·羅伯遜說:“合唱團并不是專業(yè)的,而且他們的排練時間也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