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赫煊這次回天津,過程極為坎坷。
他在南京告別張恨水、成舍我之后,本來準備渡江到浦口火車站買票。結果當天突降大暴雨,只能繼續(xù)待在飯店里,而且這場暴雨一下就是兩天兩夜。
從四川到上海,長江全線洪訊,中下游的災情尤為嚴重。
南京的長江輪渡直接停運,聽說淮河那邊也發(fā)洪水了,根本不可能再坐火車北上。周赫煊只得從南京返回上海,改走海路前往天津。然而從南京到上海的短短線路,就有七八處鐵道被暴雨沖毀。
前后折騰了快半個月,周赫煊終于成功抵達上海。等他買票登上輪船時,全國上下所有報紙,新聞內容全是關于災害和救災。
自從老蔣執(zhí)政以后,這幾年的中國天災頻發(fā),好像老天爺都在跟常凱申過不去。
1931年,爆發(fā)自晚清以來中國最大的水災;1934年,爆發(fā)自晚清以來中國最大的旱災。而今年,則是把1931年和1934年的災害合并了,從春天就全國大面積干旱,到了夏天又是大洪水,洪災里面還夾著各種旱災。
此時此刻,大半個中國都已經進入災害模式,干旱的地方連河床都開裂了,洪澇的地方成為一片澤國,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
長江和黃河同時泛濫,只水災波及區(qū)域就達241個縣,湖北、湖南、河北、河南、山東、江蘇、江西……這些省份都是重災區(qū)。比如說武漢吧,城市直接被淹90多天,許多人出門上班都要靠劃船。
反正周赫煊投資的武漢長江大橋是沒法開工了,至少得拖到10月份。
常凱申是真的很郁悶,本來今年中國的經濟就糟糕,現在又加上了一層自然災害。英國那邊遲遲不肯借款,美國按兵不動,日本毫不退讓,這讓xiong有成竹的老蔣有些慌了,甚至把德國拉進來想要解決白銀危機。
因為有1931年和1934年的大災經驗,南京國民政府的救災能力倒是大幅提升,政府救災系統(tǒng)和民間慈善團體以最快的速度運轉,全國媒體齊心協(xié)力幫著宣傳、報道和監(jiān)督。
這是一種國家和民族凝聚力的體現,在危難時刻,大部分中國人能夠擰成一條繩,眾志成城的渡過難關。
面對自然災害如此,面對外敵入侵同樣如此。
只要保有這種凝聚力,中國永遠不會沉淪,遲早迎來崛起的那一天。
周赫煊離開上海的時候,中國紅十字會副會長杜月笙專程拜訪——抗災募捐。周赫煊聽說杜月笙捐了3萬元,他也跟著捐了三萬,同時拍電報給美國洪門那邊,希望能購買20噸玉米運來做救災糧。
等輪船抵達天津,周赫煊發(fā)現天津也淹成一片,海河水漲起來,已經漫到距離三樂堂大門外20多米遠。
北平和天津的慈善組織,聽說周赫煊已經回津,立即派人過來募捐,顯然周先生的慈善美名早已傳遍全國。慈幼總會、紅十字會、黃十字會、紅萬字會……周赫煊又足足掏了20萬大洋出去。
這次南京政府的賑災力度很大,或者說,看起來力度很大——其實遠不如1931年的賑災投入,因為政府沒錢。
但既然是中央政府,那么不管有錢沒錢,樣子必須做足。特別是賑災乏力的時候,就更需要做好表面功夫,于是大力褒獎民間慈善人士,各種樹典型、宣揚好人好事。
南京政府甚至組織人手,仔細了各大城市的個人歷次賑災捐款數額。比如杜月笙的1935年賑災數據為:自捐款在5萬元以上,奔走勸募在20萬元以上。
政府表彰也很給力,特頒發(fā)給杜月笙“三等采玉勛章”,并由國家領導人贈送親筆題詞,常凱申題詞“樂善好施”,汪兆銘題詞“仁民愛物”。
但凡是那些名聲在外,又籌款、捐款眾多的慈善人士,都獲得了中央或地方政府褒獎。只上海和南京兩地,“采玉章”就一次性頒發(fā)了近10枚,簡直跟批發(fā)大白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