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樂怡來得很不巧,她達(dá)到天津時,正好趕上一場大暴雨。
長期以來的干旱終于得到緩解,但隨之而來卻是洪汛。海河自從1924年清淤后,已經(jīng)三年沒有治理,多處河床的淤泥高過大沽水準(zhǔn)零點(diǎn)。
暴雨突至,帶來更多的淤泥,河水到處蔓延,甚至淹到天津城內(nèi)。港口淤塞嚴(yán)重,天津港幾乎成為廢港,排水量稍大的輪船根本開不進(jìn)來。
“嗚~~~~~~”
汽笛長鳴,船員挨個房間敲門,大喊道:“下船了,下船了!都穿好救生衣。”
張樂怡行李不多,連換洗衣服都是半路買的,提著一個小包就出門。等她上了甲板才發(fā)現(xiàn),輪船根本沒有入港,四面全是海水。
“怎么不開進(jìn)碼頭?”張樂怡逮著船員問。
船員解釋說:“進(jìn)不去,港口淤住了。不過小姐請放心,碼頭方面已經(jīng)派了小船過來,你先把救生衣穿好。”
果然,不到片刻便有上百條舢板駛來,井然有序地靠近客輪。
張樂怡穿好救生衣(只有頭等艙和二等艙才有),被船員用繩索綁住腰部,緩緩下降到舢板上,就這么坐著小船慢悠悠進(jìn)港。
港內(nèi)隨處可見挖泥船,日夜疏浚河道港道,但根本無濟(jì)于事。客輪還好,可以用小船載客進(jìn)入,商輪就悲劇了,貨物根本沒法卸載,損失慘重?zé)o比。
張樂怡登上碼頭,發(fā)現(xiàn)這里的情況也很糟糕。到處都是淤泥痕跡,碼頭雇來的清潔工辛苦勞作著,估計明天才能清理干凈。
張樂怡提著裙擺小心前進(jìn),但鞋子還是被弄臟浸shi。好不容易坐車來到租界,結(jié)果臨河的租界水淹腳踝,坐在木盆里都可以上街劃船了。
黃包車夫腳踩著泥水,艱難無比的往前走。張樂怡忍不住問:“天津這是遭了水災(zāi)?”
“其實也沒多大洪水,主要是河里的淤泥太多。”車夫回答道。
張樂怡又問:“政府不派人整治河道嗎?”
車夫譏諷道:“天津現(xiàn)在是褚大帥做主,他老人家忙著打仗和收稅呢,清理河道這種事可管不著。”
張樂怡說:“那你跑慢點(diǎn),別摔著了。”
車夫笑道:“你是周先生的朋友吧?”
“你怎么知道?”張樂怡頗為詫異。
車夫邊走邊說:“剛才你給我的地址,就是周先生家啊。他可是大善人,天津拉黃包車的誰不認(rèn)識?”
張樂怡問:“因為他辦希望小學(xué)?”
“不止是義學(xué),這些日子天津的災(zāi)民,多虧了周先生籌集善款,”車夫回頭豎起大拇指,“周先生是這個,若不是有他,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呢。大家都說周先生是菩薩轉(zhuǎn)世,有識字的災(zāi)民,還在粥棚那邊給周先生立了長生牌位,每天早晚拜祭。”
張樂怡吃驚道:“他哪能籌集到那么多善款?”
車夫說:“青幫的大爺們幫忙唄,搞了個什么濟(jì)民會。不過咱心里都清楚,周先生在里面出了大力。往年周先生不在的時候,那些青幫大爺怎么不出來救災(zāi)?”
我果然沒看錯人!
張樂怡心頭跟吃了蜜一樣,臉上浮出甜甜笑容。她一路詢問著跟周赫煊有關(guān)的事情,沒走多遠(yuǎn),突然看到前方來了三輛黃包車,正是周赫煊和孫家兄弟。
“周大哥!”張樂怡高興地?fù)]手。
“樂怡,你怎么來天津了?”周赫煊詫異道。
張樂怡道:“家里待著不順心,出來隨便走走。你這是要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