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顏子衿的帷帽衣衫隨著馬兒奔跑時帶起來的風揚起,活像一朵正在天地間盛放的花。
顏淮心里忽然生出一陣慌亂,猛地往前奔了幾步,眼見著顏子衿的身影越來越遠,眼見著自己快瞧不見她,就在他伸出手指準備用哨聲將人與馬喚回時,追云已經載著顏子衿慢悠悠地小跑回來。
“阿姐學得這么快,再過一段時日說不定我都追不上了。”顏明笑著上前,顏子衿跑得生熱,額角已經沾了汗珠,她抓著韁繩,說著再過幾日顏殊身子好些,就向母親稟告,帶他們也來此處跑跑。
為此想征求顏淮意見,卻見顏淮正抓著追云的韁繩,抿著唇出聲。
“哥哥?”顏明上前喚道。
“沒什么,我只是在想到時候替他們選哪匹馬比較好。”顏淮勉強笑了一下,說著今日暫且在此處休息一晚,明日就返程回家,不過顏子衿卻察覺到顏淮不知怎么忽然心事重重的樣子,看顏明一臉毫不知情的樣子,只得默默閉了嘴。
回去莊子換了身清爽的衣衫,顏子衿倚著花櫥,用小剪子修著花盆里枯敗的枝葉。
回想著這幾日的見聞,今日又被追云帶著跑了好一圈,又想著剛才與顏明說著要帶顏殊他們來莊子玩,心里不由得感慨一句,如今顏淮戰功赫赫,即使不靠顏父蔭庇也算得上朝廷新貴;顏明學業一刻不曾落下,聽說寫出的文章,教書先生看了忍不住連聲稱贊,今年的鄉試十拿九穩;秦夫人當初入京時懷著孩子九死一生,現在顏殊也長到了能夠學騎馬的年紀。
等到兩個弟弟長大,想必也能擔得起顏家的重擔,顏父在天之靈也會十分欣慰吧。
顏子衿不由得懷念起尚在臨湖的那些年月,如今雖已物是人非,但至少親人還在身邊,平安順遂,歲月靜好。
剪下枝頭一朵花放在水盆中裝點,顏子衿極為滿意自己的“作品”,透過身前的長方花框能看見院子的景色,垂花壓下枝頭,朝框中遞出一點春景。
顏子衿抬頭看著垂花,瞧著心里開心,計劃要不要參照著描寫繡花的樣式,甚至直到顏淮從身后抱住她這才發覺有人進了屋子。
顏淮在這里這樣大膽,顏子衿連忙要去撥開他的手,可顏淮直接擒住她的手腕,將她緊緊抱在懷里。
“別讓小施瞧見!”
“沒事,小施不會來這邊。”顏淮悶聲說著,額頭靠在顏子衿肩上,“一會兒就好。”
不明白顏淮為什么忽然變成這個樣子,但他現在也不見得愿意告訴自己。
難不成是嫉妒自己騎著追云跑了這么久?
顏淮的異常容不得顏子衿細細去想緣由,他們剛一回家將這幾日巡莊情況匯報給秦夫人,秦夫人便說著此時不急,讓顏子衿準備一番隨她入宮請罪。
隨秦夫人上了車馬,一直到離了顏府周圍被喧雜的人聲環繞,秦夫人這才開口告訴顏子衿緣由。
蓮妃獲罪了。
原來明希公主在春獵上害得顏子衿座下馬匹受驚,回宮后陛下不僅罰了她禁足兩月不得見任何人,又命她禁足期間日日抄寫經文靜心。
蓮妃一向寵溺女兒,哪里忍心她受此懲罰,連著三日在陛下面前求情,可陛下定了心要罰明希,自然不聽她的哀求。
眼見求陛下無望,蓮妃便又去求皇后,可這幾日皇后舊疾復發,本不打算見人,聽聞蓮妃在殿外跪了整整一下午,心里不忍這才勉強起身見她。
然而蓮妃受寵多年,自以為自己仗著陛下耀武揚威,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皇后多少次,又見皇后不追究,就更加不把后宮眾人放在眼里。
此番為了女兒,蓮妃這才放下姿態向皇后求救,可陛下下了旨,皇后也無可奈何。
此事其實算不上什么,不過是讓明希斂住性子受些懲罰,可蓮妃溺愛過甚,見陛下與皇后不允,竟買通此番監督明希的姑姑,打算偷溜進宮與女兒見面。
可百密一疏,蓮妃還沒來得及踏入宮門,恰巧就被無意間巡邏到此處的禁軍發現,也不知是不是關心則亂,一時與禁軍起了沖突。
身為宮妃不僅夜里私闖宮室,甚至當著眾人失儀,此事立即驚動了皇后,可誰曾想,蓮妃心急女兒,又聽了她人唆使,竟沖撞了皇后,害得皇后突然急病昏倒。
“聽寧國公夫人說,皇后娘娘這病來得急,太醫都沒查出緣由,還是奏明陛下,請了那位大人來診脈,竟發現皇后娘娘體內陳毒淤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