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
聽陸望舒說她們家在泊州,顏子衿一早在書中認過此地,鄰碧江,依著烏君山嶺,比起臨湖離京城還要近些,而且地處江南,盛產菱角彩珠,據說當今皇后鳳冠上那一圈鴿眼大的彩珠便是出自泊州。
顏子衿沒去過泊州,但顏父去過,他帶著顏淮出兵路過泊州,還帶過來整整一大車脆生生的菱角,你一家我一家地分給顏家其他房中。
那會兒顏父光著腳坐在院子里,一邊剝著菱角一邊對秦夫人玩笑說,泊州美人多,等顏淮大了,便替他娶一個泊州的姑娘。
那時顏子衿還小,但不怎的,偏就將泊州出美人這件事牢牢記住,如今陸望舒這位活生生的泊州美人就站在面前,她自然少不得要細細瞧上一瞧。
之前大家都在,顏子衿不敢明晃晃盯著看,此時趁著沐浴之后木檀她們替兩人擦干頭發時,借著燭光仔細瞧起來。
陸望舒剛沐浴完畢,一頭如瀑青絲如上好的緞面般披在身后,發上水漬未干,被屋里燭火映著,星星點點泛著鱗光,她臉頰因熱氣熏得微紅,仿佛生來就是桃花瓣化成一般,眉眼似煙,雙眸含波,畫中山水般氤氳如幻,右側眼角自生了一點美人痣,嬌唇無脂自丹,十指修長如蔥。
如今陸望舒因還在孝中,所以只穿著素色衣裳,肌膚瑩潤如玉,便又生出一股明月般沉靜柔順的氣質,就這么瞧著,不由得讓人想起神話里那位月中的望舒仙人來,可巧她的名字也正是這兩個字。
許是被顏子衿這般肆無忌憚地盯著有些不自在,陸望舒放下梳子,側身看向她道:“錦娘妹妹你是有什么話要說嗎?”
“我在燈下看美人,一時看得入迷了。”顏子衿笑了笑,伸手拉著陸望舒的手道,“都說美人養眼,此時才覺得這話不虛,像姐姐這樣一位仙子般的姑娘,我在京中可是難得一見呢。”
“哪有你說得這樣夸張,”有些不好意思,陸望舒輕輕搖了搖頭,“我分明見錦娘妹妹也是美人,日日鏡中瞧著還不夠?”
“可哪里有望舒姐姐好看?”
顏子衿并未妄言,畢竟有顏父和秦夫人兩人的底子在,他們幾個兄妹自然差不了哪里去,不過從小到大,無論是秦夫人還是他人口中,卻不怎么夸顏子衿好看,夸得最多的則是一個“靈”字,秦夫人說她生得靈巧懂事,相較之下,反倒讓人不會特地在意她的容貌。
而顏子衿從小到大見過最好看的姑娘,是臨湖老家的子蕪姐姐,即使后面來到京城,見過這么多名門閨秀,在她眼中也沒有人比得上子蕪那般仙姿玉貌,可如今見了陸望舒,竟覺得兩人之間一時不相上下。
“在泊州,像我這樣的姑娘多了去,你只見我了就覺得驚為天人,要是看見她們還不得花了眼?”
說到這里,顏子衿又拉著陸望舒問了許多泊州的事情,從風土人情再到民俗文化,幾乎要將自己曾經在書中知曉的問題一并拋向陸望舒,直到深夜也未見她有停下的打算,到后面還是木檀她們勸著說陸望舒一路車馬勞頓,要好好休息才行,顏子衿這才作罷。
顏子歡他們幾個當時早早就被帶走,第二日一起床便組伴忙跑來顏子衿院子,顏明一早還有學課,顏淮此時去送了陸望久出城一時教不了他劍術,與陸望舒互相見了面沒有多待,先去了書閣候著先生。
顏殊和顏子歡見家里又多了一個姐姐,而且還長得這么好看,還是溫溫柔柔的性子,兩個孩子恨不得圍在她身邊團團轉,顏子歡更是連之前心心念念的花環也忘了找顏子衿要,顏子衿躲了個清靜,如今也不怕被催,抽空這才悠哉悠哉地去挑花藤。
這段時日想著陸姨母的事情,秦夫人雖面上不說什么,但母女連心,顏子衿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幾乎日日都要陪著她好些時候,即使有時候秦夫人借故讓她自己玩去,顏子衿也要磨蹭上好一會兒這才離開。
為此秦夫人還念叨著顏子衿整日纏著自己麻煩,不過說是這么說,但明眼可見地心情好了不少,還專門每日找出時間親自教導陸望舒與顏子衿的琴藝,只是沒想到陸望舒的琴藝極高,在顏子衿看來甚至也就弱顏淮幾分。
“你姨母音律天分本就強于我,她年輕時擅簫,而我擅琴,我們兩姊妹素日里讀書累了就一起合奏,她會琴藝倒也不怎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