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頭,伯爵府一片靜謐。
賀晨芝乘著轎子回來,身上很是疲累。
下人來稟報,說娘子孕中貪睡,已經歇下來。
賀晨芝傳人過來看了脈案,見沒有大礙,方才罷休。
下個月父親壽宴,家中要擺宴席邀請賓客,家中必然有諸多瑣事要人打理,謝皎皎如今身體不好,他需得知會林緒婉一聲,讓她提前準備著,從旁協助一二。
一路走到驚雀閣,他站住了腳。
小徑上從前種滿了芍藥,春末夏初時總會開放,他來這里的時候,時常會駐足觀賞。
可現在,這里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了。
謝皎皎告訴他,春初時一場大雪將那些幼苗全部壓死了,因此叫人全部拔除掉。
賀晨芝看著這番光景,不由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林緒瑤走后,林緒婉住了進來,但是正殿他沒讓人動,林緒婉住在偏殿。
他看著偏殿之中黃燦燦的燈光,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過往的經歷,就好像,她還一直在那兒。
在油燈下倚著小幾,長發披在兩肩,垂著頭點著賬簿的數目。
他驚覺關于林緒瑤的模樣,自己已經有些模糊了。
“大人,林姑娘還沒歇下,小人是否去通傳一聲,請林姑娘準備著?”
云帆見賀晨芝站住不動,還以為是在等自己提出來。
賀晨芝沒答他的話,似乎是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但是他沒有去偏殿,而是走入了正殿之中。
那里漆黑一片,云帆連忙將蠟燭點著,房間里方才有了微弱的光亮。
賀晨芝就在這光亮之中,走到了臥房之中。
林緒瑤從前用的東西一樣不少地都擺在原處,妝臺上一排十二支的宮花,依照月份分別對應,用上好的和田玉雕刻而成,做得與真花極為相似。
林緒瑤得到它的時候,很是高興,因為操持家業,多研究儉省之道,她一直不太舍得花錢給自己買這些。
賀晨芝也記得,母親曾因為她戴了貴重的金鳳說過她一句,她就再也沒有帶過什么貴重的首飾。
在這些方面,她從來都是不用他操心的,她對自己的身份認得很清,從不會僭越,也不會讓人覺得伯爵府苛待了她。
她很懂事,素來著裝首飾,總是得體。
她對這些宮花愛不釋手的樣子似乎還在眼前,賀晨芝將那支刻有芍藥的簪子攥在掌心,玉料觸手生溫,乖巧地躺在他的掌心,賀晨芝用指腹反復觸摸著上面的紋理,心里是說不出的滋味。
她還沒有機會戴上它們。
“大人,您是不是想林氏了?”
林緒瑤在府中的時候,對他們這些下人也很和善,月銀從不會遲發,有時見他們辛苦,她還會那些體己錢給他們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