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郎君,有何貴干?我家相公今日不見外客。”
杜府門房眼皮耷拉著,掃了一眼李恪身上洗得發白的靛藍細麻圓領袍,語氣拖得老長,鼻孔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李恪遞出名刺的手停在半空,心里嘖了一聲。
得,狗眼看人低,擱哪兒都一樣。
他正琢磨著是直接亮身份還是找管事,一個清雅悅耳的聲音從門內響起:“王伯,門外可是蜀王殿下?”
門房渾身一哆嗦,猛地看清名刺上“李恪”下方那行小字——“蜀王”。
他臉色唰地慘白,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額頭死死抵著門檻,聲音抖得不成調:“殿…殿下!小人有眼無珠!沖撞貴人!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
李恪回頭。
杜明月一身素凈月白襦裙,帷帽輕紗遮住了面容,只露出線條優美的下頜。
她身邊跟著個青衣侍女。
“無妨。”
李恪隨意擺擺手,懶得再看地上抖如篩糠的門房,轉向杜明月,臉上掛起恰到好處的笑容,“杜小姐。”
杜明月隔著輕紗微微頷首:“家父命明月在此等候殿下,殿下請隨我來。”她看也未看地上的門子,轉身引路。
李恪心里嘀咕:好歹是復爵的親王加長安城新晉的“財神爺”,結果還得靠才女刷臉!不過……這待遇,不賴!
杜府內院清幽,與恪記工坊的火熱喧囂截然不同。
杜明月引著李恪穿過回廊,來到一間寬敞書房。
三面頂天立地的書架堆滿竹簡與線裝書卷,空氣里浮動著淡淡的墨香與藥香。杜如晦本人并未出現。
“殿下請坐。”
杜明月示意侍女奉上清茶,自己在李恪對面款款坐下,素手輕抬,撩起帷帽前紗一角,露出清麗沉靜的眉眼。
她的目光精準地落在李恪帶來的圖紙和木制小紡車模型上。
“家父對殿下所獻新犁及‘工效躍升’之論甚為贊許,特命明月請教。殿下所言‘格物玄微’,究竟玄在何處?”
來了!李恪精神一振。
他立刻鋪開鐵犁改良圖紙,指著關鍵部位:“杜小姐請看,此犁之‘玄’,首在省力。奧妙盡在此處犁轅與犁梢的角度,以及這犁評的卡扣設計。”
他刻意避開現代術語,用最淺顯的語言解釋,“如同人扛重物,直挺挺地扛,力全壓在肩上,自然費力。若用扁擔,尋個合適的支點,”
他的手指點在圖紙上犁轅與犁梢的連接處,“力便能分散,借上巧勁,自然省力。此犁,便是將這‘省力之道’化入其中,深耕時,牛省力,人也省力。”
他又拿起那個小巧的木制腳踏紡紗機模型,輕輕轉動把手,木制的紗錠立刻飛速旋轉起來。
“再看此物。
舊式紡車,需一手搖輪,一手捻線,顧此失彼,效率低下。
此機,以腳踏驅動紡輪,解放雙手,可同時捻線引紗。
一人之工,足抵舊法三四人。省下的人力與時間,或可多織布帛,或可另作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