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墨,寒風刮過城南空曠的試驗田,嗚嗚作響。
枯草叢里,王鐵頭攥緊硬木哨棒,眼珠子瞪得溜圓,死死盯著前方三畝剛深翻過、覆著薄霜的命根子地。
身邊兩個精壯流民,也屏住了呼吸。
“都警醒點!郎君說了,這三畝地,比咱眼珠子還金貴!出了岔子,沒臉見人!”王鐵頭聲音壓得極低。
后半夜,萬籟俱寂。三條黑影如同地老鼠,悄無聲息地溜到田邊,手里鋤頭鐵鍬寒光一閃,對準松軟的田壟就要狠狠刨下!
“動手!”領頭的低喝。
“抓賊——!”
炸雷般的吼聲撕裂寂靜!王鐵頭三人如同猛虎出柙,從枯草中暴起!哨棒帶著風聲,毫不留情地砸向賊人腿腳關節!
“哎喲!”
“有埋伏!”
慘叫聲中,三個賊人瞬間被打翻在地,工具脫手。
王鐵頭帶人撲上,麻繩飛快纏繞,破布狠狠塞嘴,捆成了死豬。
“嗚嗚!”領頭賊人眼神怨毒如毒蛇。
“狗東西!”王鐵頭啐了一口,一把扯下蒙面巾,又往領頭那人懷里狠掏,摸出一塊沉甸甸、入手冰涼的東西。
借著云縫里漏下的慘淡月光,看清是塊木胎包銅、鐫刻繁復忍冬紋的腰牌!那紋樣,分明是城里頂級勛貴府上私兵才有的標識!
“好家伙!逮著大魚了!”王鐵頭心頭狂跳,死死攥緊腰牌,“堵嚴實!看好了!我這就去尋郎君!”
天剛魚肚白,長安縣衙大門被擂得山響。
李恪一身利落短打,帶著王鐵頭,押著三個鼻青臉腫、捆得結實的賊人,將那塊包銅腰牌“啪”一聲拍在縣令案頭。
“縣尊!昨夜賊人持此腰牌,毀我城南三畝試驗田未遂!人贓俱獲!此田乃新式曲轅鐵犁所耕,關乎明春長安四郊莊戶生計,更關乎今夏糧賦!毀田如斷民生,毀朝廷根基!請大人,嚴懲不貸!”
李恪聲音清朗,字字如刀,目光直視那冷汗涔涔的縣令。
他心知肚明,這腰牌背后水很深,正好借力打力。
縣令拿起那沉甸甸、紋飾華貴的腰牌,手抖得像風中秋葉。
這東西代表的勢力,碾死他一個小縣令如同碾死螞蟻!再看堂下賊人那怨毒又驚惶的眼神,更是魂飛天外。
“李…李郎君…放…放心!本官…定…定當徹查!嚴懲!嚴懲!”
縣令聲音發顫,一邊命衙役火速將人犯拖入大牢,一邊哆哆嗦嗦親自寫了加急文書,連同那燙手的腰牌,派最得力的捕頭快馬加鞭直送京兆府。
這要命的官司,得趕緊甩給上官!
消息傳開的速度比驛馬還快。
御史臺那群聞風而動的“青蠅”們瞬間亢奮。
不出三日,長安城里十幾個與東宮往來密切、或是農具行會張家姻親故舊的世家紈绔子弟,便被京兆府差役如狼似虎地鎖拿下獄,罪名赫然是“勾結奸徒,毀壞農桑,圖謀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