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鎏金燈臺上爆出細碎火星,姜隱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這位來報信的宮婢,明明是得了皇后的示意才悄悄從雕花立柱后繞到殿外,再進來報信的,可見這都是她們早就約定好的。
更何況今天這樣的日子,余佑安連入口的東西都會減少,更何況是喝多酒,除非他著了別人的道。
“這……”姜隱急了,站起身來支吾地看向主座的方向,須臾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那妾身便先過去照顧侯爺了,免得惹出什么事來。”
說罷話,她便快步走向對面,繡鞋踩在青磚上,她卻有種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實感。
“安國夫人。”
姜隱將將走到宣哥兒身邊,蹲下身準備跟宣哥兒說一聲后帶他離開,身后卻傳來了皇后的聲音。
姜隱咬唇,隨即起身轉過頭去:“娘娘還有吩咐?”
皇后手撫著鎏金手爐,含笑看著她:“本宮是覺得,你帶著宣哥兒過去如何能照顧好侯爺,不如先將他留在這里,待我們過去時,將宣哥兒給你帶過去。”
姜隱的后頸頓時滲出冷汗,殿內燃著的香的氣息也突然間變得粘稠,濃郁得似讓她喘不過氣來。
這不是擺明了要將宣哥兒扣下,人到了她們手里,還不知道會被如何磋磨,若非宣哥兒被送到侯府時太小還不記事,怕是連他一個小娃娃都得被嚴刑逼問一番。
“妾身哪里敢勞煩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宣哥兒懂事,指不定還能幫我照顧侯爺呢。”她扯著唇角笑著,此時也顧不得自己的面色神情如何,若是可以,她恨不得抱起宣哥兒就跑。
皇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怎么,安國夫人是不放心,還是信不過太后和我?我們都曾生養過,如今也都是做祖母和太祖母的人了,靠得住。”
說罷,皇后轉而看向太后:“母后您說是嗎?”
太后點點頭:“是啊,皇后可是照看了后宮那么多孩子,有經驗的。”
姜隱張口欲再想些說辭拒絕,突然看到從一側屏風后轉出個藕荷色衣裙的宮婢,悄然站到了太后側后方,目光落在姜隱身上,沖著她微不可察地頷首。
“那便有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了。”姜隱見來人正是昔日自己在宮內時,蕭自閑安插在太后身邊的佩蘭,提著的心突然間就放松了些許。
有佩蘭在,宣哥兒便不會有危險,或許還能盡快幫他們完成掩人耳目的計劃。
向著太后和皇后行了一禮,她藏于袖下的手指仍在顫抖著,隨身蹲下身。
“宣哥兒,母親去找父親,你在這兒和太祖母和祖母玩,等會兒讓太祖母和祖母帶你找母親和父親啊。”
姜隱嗅著宣哥兒身上的牛乳香,覺得有了力氣,正要起身,卻被他突然拽住了袖子。
他看向姜隱,小小的臉蛋上,眉頭皺了起來:“宣哥兒要同母親一起去找父親。”
這下好了,姜隱放心將人留下了,反倒是宣哥兒不肯了,最后還是佩蘭過來,蹲在姜隱身側:“宣哥兒乖,母親有事要處理,帶著宣哥兒不方便。”
“奴婢陪宣哥兒看八哥學舌可好?再晚些,奴婢帶您去見父親和母親。”
好不容易才勸得宣哥兒點頭,姜隱摸了摸他的發頂,還是有些心緒不寧,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被人握了握,隨即掌心中多了個紙團。
姜隱知道是佩蘭塞給自己的,一把握住,而后躬身行禮,又向佩蘭道了聲謝,匆匆離開了清慈宮。
宮婢打個燈籠走在前頭帶路,而小徑兩側懸著的宮燈在夜風里搖晃著,襯著呼呼的幾聲,越發讓人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