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wèi)國按照前世的時間節(jié)點,判斷這個時候應該是該有返城消息出來了,他得去提前打聽打聽,好做安排。
不等晨霧散去,李衛(wèi)國就蹬著那輛掉了漆的二八杠出了村。
昨兒個特地叫趙秀娥去找鄰居收了半袋新花生,李衛(wèi)國把新收來的花生綁在后車架上,想著老陳頭愛這口,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空手去了,整得連門都進不去。
到了縣城知青安置辦,李衛(wèi)國看到木門虛掩著,一手提著花生,一手推開木門,門軸發(fā)出吱呀一聲。
李衛(wèi)國探頭進去,看見老陳頭正趴在桌上打盹,桌上擺著一個搪瓷缸,飄著一股煙草味混著酒氣。
他把花生袋輕輕放在桌上,剛要開口,就見老陳頭的眼皮動了動,抬手指了指暖水瓶:“自個兒倒茶。”
”陳叔,我想跟您打聽點事。”李衛(wèi)國倒了杯熱水給老陳頭推過去,”昨兒聽鎮(zhèn)上報社說明年返城名額要松?”
老陳頭打開過花生袋摸了粒花生捏了捏,渾濁的眼睛亮了些:“你倒消息靈通。”
他端起搪瓷缸抿了口,喉結滾動,”上頭是說要放一批,可名額就那么多——”他突然壓低聲音,朝李衛(wèi)國湊近了些,”表現(xiàn)好的、關系硬的,優(yōu)先。”
李衛(wèi)國的心跳漏了一拍,沒錯,一字不差。
前世老陳頭也是這么說的,可那會兒他就知道每日買醉,喝得醉醺醺的還罵人家”老糊涂”,轉頭就信了林曉梅的”內部渠道”,結果名額被截胡,還打罵趙秀娥怪她沒領結婚證拖累自己沒有辦法返城。
他盯著桌上的花生——這老陳頭嘴嚴,但貪點小實惠,那時候自己怎么傻乎乎的不懂呢?
”陳叔,我就一插隊的,能有啥表現(xiàn)?”他故意搓了搓手,”要不等您清醒了,我再——”
”表現(xiàn)啥?”老陳頭拍了下桌子,花生殼蹦出來幾個,”你還需要表現(xiàn)個啥?你個二愣子!你那毛巾廠現(xiàn)在縣里都掛了號!
前兒張副縣長還說,帶動鄉(xiāng)鄰致富的知青要樹典型!”
他又灌了口酒,舌頭有點大,”就你小子還傻愣愣的,想啥呢?你這次可要抓住機會了,別像前年那誰,愣把指標讓給城里來的”
李衛(wèi)國額頭青筋直跳。
這說的就是上輩子的他,他就是那個”愣子”,把指標讓給二婚媳婦介紹的”遠房親戚”,結果人家轉頭就把他甩了。
他望著老陳頭泛紅的鼻頭,在腦海里搜索了一遍,發(fā)現(xiàn)確實漏了一個細節(jié),那就是,前世他在老陳頭看到過一封信。
那封信是二婚媳婦騙了他的返城名額拿來老陳頭這申請的,信上的字跡和派出所筆錄上”主謀趙秀娥”的字樣一模一樣。
原來,早就有預謀了。
只是他一直蒙在鼓里。
”謝陳叔指點。”他彎腰撿起滾到桌下的花生,”我記著呢。”
出了安置辦,李衛(wèi)國的自行車剛拐上鎮(zhèn)街,后車座就被人輕輕拽了下。
”李哥!”
李衛(wèi)國聽到這個甜膩的女聲,愣在原地,轉頭就看到那個女人。
陳月美站在供銷社門口,月白色的確良襯衫扎進淺藍的確良褲,腳踩雙搭襻黑皮鞋,發(fā)梢還卷著小波浪,看上去鮮亮的很。
這個女人,就是上輩子哄騙他二婚的對象,最近剛從城里下來的知青,分到他們向陽村大隊部的林場來學習,聽說他的護林事跡,一直想申請來紡織廠學習,纏著他磨了很久。
前世,這個女人為了哄騙返程名額,假裝和他結婚,又偷偷把返城名額給了自己的相好;也是這個女人,在趙秀娥和甜甜出車禍走了之后,假意幫他一起經營廠子,最后卷了廠里的貨款,還把賬本全用墨水涂得亂七八糟的。
她白嫩的小手搭上他手臂,指尖輕輕摩挲他袖口:“聽說你去安置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