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和宮,香煙裊裊,繚繞不散,四下一片沉寂。
窗半開,微風過,吹得檐下的琉璃珠叮咚作響,仿若嘆息。
蕭貴嬪靠坐在軟榻上,雙目微合,指尖捏著眉心,一語不發。
她眼尾略微泛紅,似是剛剛哭過。
“娘娘?”貼身宮婢荷心捧著一盞熱茶,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蕭貴嬪緩緩睜眼,接過茶盞,語音低沉,“本宮明明讓兄長轉告了,讓父親萬不能插手此事,可他還是做了。”
她看向窗外,風吹得院內竹葉輕晃,細細簌簌。
“以蕭如鶴的身份,又是背負這般罪名而死,怕是連靈堂都進不去蕭府大門。”
荷心低頭垂手,猶豫了片刻,小聲道:“娘娘不必憂心,奴婢記得,那蕭老爺還有一子,名喚蕭惟安,今年十九。他的后事,自有蕭惟安會去料理。”
蕭貴嬪的手一頓,良久,“去備些銀子,給他送去罷。”
荷心猛地抬頭,臉色微變,“娘娘,此舉恐不妥罷。”
蕭貴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臉上滿是疲憊。
“本宮何嘗不知。但他是為蕭家而死。”她的聲音最后已經輕得幾乎聽不清楚,“總不能就此讓他,如此尸骨無依。”
荷心咬了咬唇,聲音壓得更低,“請娘娘細想,此事,圣上已有裁決。如今世人皆知蕭老爺是蕭家的罪人,咱們卻在此時給他家送銀子,倘若被人得知,娘娘您……如何解釋?
她頓了頓,“不是奴婢心狠,而是此時斷不能再有半分差錯。萬一被人借題發揮……”
蕭貴嬪指尖微顫。
她自然知道,也明白這其中的關竅,在父親的心中,多少條人命都不及蕭家的清譽重要。
但蕭如鶴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就這樣為了維護蕭家的清譽就此斷送,不但斷送了性命,還擔負了罵名,為世人所唾棄。
如今卻連后事蕭家都要避嫌不理,而這慘劇,卻是父親一手釀成。
明明自己一早就勸過了,可父親依舊一意孤行。
荷心低著頭站在一旁,不敢再作聲,呼吸都壓得很輕。
蕭貴嬪閉上雙眼,指腹輕輕壓住額頭,喃喃自語,“罷了。你下去罷,本宮想獨自待一會兒。”
荷心低聲應是,退了出去。
門合上的那一刻,金爐里的沉香正燒至最后一節,啪地裂開,徹底碎了。
她走到妝臺前坐下,看著鏡中自己那張清冷的臉,目光一寸寸地空了下去。
這日午后,葉如棠又來到寧壽宮陪伴趙太后。
陽光落在寧壽宮的花窗上,光影婆娑。
香爐上的裊裊輕煙,繞過金邊的檀幾,繞過榻上太后半闔的眼角,沒入殿頂雕花的縫隙里。
葉如棠垂首執筆,面前案幾上一頁薄紙鋪陳,她落筆極慢,一筆一劃,謹慎小心。
《無量壽經》她已抄到第五頁,墨香微苦,混著沉香的香氣,隱隱約約,飄在屋中。
趙太后緩緩坐起,捻起一塊葉如棠帶來的綠豆糕,細細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