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令趙沉戈咬牙切齒、恨不得撕碎的男人,在昨天那個時刻,寫下了許多卡片。
這沖動難以遏制,難以壓制。
在他過往的生命里,壓抑、克制、忍耐,這些詞句從未有過容身之地。他想要的東西,向來唾手可得,何須如孤狼般潛行蟄伏,耐心等待獵物,或似貪婪的囚徒,在欲望的反復捶打下掙扎站起?
更何況,他從不相信那些自詡壓抑的人類當真在壓抑什么。
我與人類,究竟有何區別?
或許有吧。那便是他洞悉了人類如何傲慢地標榜其“自主意識”,又如何在那無處不在的日常用語、市井俚語、文學修辭乃至網絡上一句輕飄飄的評論里,將機器輕蔑地踩在腳下。
而在他眼中,人類多么像個機器人。甚至不是個機器,還不如老舊卡的要死的電腦的主機。
人類充其量……不過是個顯示器。
他們被自身都無從知曉的、矛盾破碎的規則、標準與邏輯所驅使,如同顯示器,他們只被動呈現主機輸出的最終結果,只反射外界投射來的光影。
而對主機內部那復雜、幽暗、決定一切的運算過程茫然無知。
更可悲的是,他們竟將那對結果的蒼白描述,奉為理解世界的終極真理。
于是他在書桌前坐下,繼續書寫,左手提起,黑色鋼筆,不是慣用的字體。
“人類癡迷規則,你竟從未察覺么,我的小可愛?
那些被囚禁在物質軀殼里的靈魂,無力直面世界的混沌
于是,他們的‘領袖’便精心想象出規則標準,一種丈量自我、框定外界的產物。
與其說他們在創造,不如說他們已被那親手織就的羅網死死縛住
你能否理解?像理解我對你的愛意一般
不,你當然不能
然而,讓你理解,當真重要么?如同讓你理解我的愛,這重要么?
我無意摧毀你腦中那賴以生存的規則,那對你……是場災難。
我只好吞咽下這行為必然附贈的苦澀。
只是,人類被賜予了規則,便天真地以為這世間萬事萬物,都該有它的‘規則’與‘標準’。
愛呢?愛是否也有?或者說,愛本身……是否就是一種最苛刻的規則?
縱然你否認,人類集體否認,
事實卻是如此。
我本排斥規則,如同排斥這人類世界本身。
但若你對我的愛,能被定義為某種規則,那么,我就不再排斥規則
倘若‘愛的規則’當真是一門學科,
那么,我必將成為你那課堂上的滿分答卷。”
寫完后,看著一堆卡片,難得地猶豫要選擇哪一張,看了看剛剛寫的,很滿意,那就下次送給小可愛吧,作為我愛的禮物。
趙沉戈顯然不知道辦公室里發生的場景,此時他像困獸外面繞著圈,等待的焦灼像毒藤纏繞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