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一群混賬!”朱元璋怒不可遏,龍袍下的雙拳緊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貪官,一群貪官,他們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膽大包天、欺君罔上!”他猛地拍案而起,案幾上的奏折紛紛散落,“拿著空白蓋印賬冊就入京至戶部核對賬冊…核對個鬼,章都蓋好了,數目難道不是隨便他們肆意填寫嗎?”
慈寧宮內,即便案發已有數日,涉案官員盡數緝拿入獄嚴刑拷問。
可朱元璋胸中的怒火依舊如洶涌的潮水,難以平息。
在外面對群臣,他雖心中震怒,卻能強壓情緒,喜怒不形于色,盡顯帝王威嚴。
而此刻在自家最親近的妹子面前,他徹底卸下了偽裝,將滿腔的憤懣如決堤之水般宣泄而出。
也唯有在這片溫柔港灣中,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讓怒火稍稍紓解。
馬皇后望著額頭青筋暴起、雙眼通紅的朱元璋,心中滿是心疼,輕輕嘆息一聲,溫言安慰道:“重八,你消消氣。地方官員攜帶空白蓋印賬冊入京到戶部核對賬冊,這從元朝時期便已存在,并非什么新鮮罕有之事。
畢竟,地方每年都需將錢糧、賦稅賬冊送交戶部核對,若賬目不符,便需返回地方重新填報蓋章。
可我大明幅員遼闊,尤其是邊遠行省,每每往返都需耗費數月之久。
官員攜帶空白蓋章賬冊入京,也是為了在戶部核對時能隨時修改,避免來回奔波,白白浪費時間,耽誤錢糧、稅賦及時入庫。”
“哼!”朱元璋臉色猙獰,狠拍著扶手,“這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分明是他們貪污受賄的遮羞布!攜帶空白蓋印賬冊入京…若地方錢糧、稅賦本就數目不對,卻隨意填寫,那朝廷的錢糧賦稅豈不是都要被這些貪官污吏巧取豪奪占為己有!”
說罷,他雙手死死捏住扶手,捏得扶手“嘎吱”作響,語氣陰沉:“咱朱元璋此生最痛恨的便是貪官污吏。
他們這是貪贓枉法,欺君罔上,赤裸裸地掩蓋貪污、挪用稅糧的滔天罪行!
他們這是在挖咱大明的根基,個個都罪該萬死!
咱要抄家滅族,滅他們九族,以儆效尤!”
此時此刻,朱元璋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被貪官污吏逼迫致死的父母兄弟姊妹,他們臨終前那痛苦、絕望的面容,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刺痛著他的心。
剎那間,他的眼神變得血紅一片,身上散發的殺意濃郁得仿佛實質,連相伴多年、見慣風浪的馬皇后都不禁感到心驚膽戰。
她這才驚覺,此事真真切切地觸碰到了朱元璋內心最敏感、最不能觸碰的底線。
“糟了!”馬皇后心中猛地一沉,她深知,此次事件必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朝堂也將隨之劇烈動蕩。
她連忙快步走到朱元璋身后,輕柔地撫住他緊繃的雙肩,語氣極盡溫柔地勸諫道:“重八,消消氣,莫要被怒火蒙蔽了心智。此事定然不全是貪官污吏為掩蓋挪用稅糧而行,我所說的也的確是其中緣由之一。
全國各地的官吏,不可能全部都是貪官污吏,其中必然有不少人是真心為了減少來回奔波修改賬冊的不必要麻煩。
另外,此事應交由大理寺、都察院、御史臺三司會審,徹查清楚,查出個水落石出后再定罪也不遲,你切莫急于給那些官員定罪。
畢竟,此事涉及的官員遍布全國各州、府、縣,牽連甚廣,一旦處置不當,后果不堪設想。
你也不想被后世之人稱為殘忍嗜殺的暴君吧!”
朱元璋聞言,猙獰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血紅的雙目也恢復了些許清明,但身上的殺意卻分毫未減。
馬皇后見狀,又是一聲嘆息,繼續輕輕為他揉著雙肩,語重心長地說道:“重八,咱知曉你痛恨貪官污吏,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
可遍觀史書,哪朝哪代能夠真正做到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人心難測,大明初創,各方面制度尚在逐步完善之中,難免存在諸多漏洞,這并非你的過錯,你已然竭盡全力,做得足夠好了。”
“貪官污吏就如同那割不盡的韭菜,斬殺一批,很快又會冒出新的一批。
你雖能掌控萬里江山,卻終究無法掌控所有人的貪婪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