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許梔坐在臥室的懶人沙發(fā)上,她偏過腦袋,透過落地窗的一層薄紗,一眼就能望見明明滅滅的萬家燈火,腦子里還浮現(xiàn)著殷霽珩最后的平靜一笑。
他其實……應(yīng)該是不想走的。
可許梔沒理由,也沒必要讓他待在這里。她無權(quán)干涉他的命運,也不敢承擔(dān)這部分改變的風(fēng)險,生怕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身后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殷霽珩慢慢走到她面前。依舊習(xí)慣地盤腿坐在地毯上,微微抬頭看著她。
“就知道你又睡得晚,”這人遞過一杯熱茶,笑得溫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方才的失落并沒有出現(xiàn)在他面上似的,“怎么了,已經(jīng)在自己家了,怎么還和以前一樣坐在窗邊愁眉苦臉的?”
許梔接過茶杯,茶氣氤氳出一股花香。她低頭飲茶,眉眼下斂,透過杯中倒影瞧見了有些茫然的自己。
“明早辰時,我就送你回去?!彼⒅璞惺嬲沟牟枞~,輕輕嘆了口氣。
殷霽珩點點頭,眉目舒展,似乎已經(jīng)接受了這件事情,并沒有顯露出太多的傷感。他穿著一身深灰色的棉質(zhì)家居服,襯得他身姿修長,肩膀?qū)掗熡制街薄?/p>
一開始殷霽珩還不太會系紐扣,但這幾天過去,他已經(jīng)很熟練了——畢竟比起古代那些衣裳來說,系個扣子簡直是再簡單不過了。
殷霽珩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那是他現(xiàn)在身上唯一一件古樸的東西:“這個給你。”
錦囊里是一塊羊脂玉佩,許梔一眼就看出是他平常佩戴的那個,她一開始還以為是大長公主賞賜給他的,不過現(xiàn)在看來……殷霽珩估計也不是什么普通人,這應(yīng)該是他自己的東西。
“這是我的貼身之物,”殷霽珩沒有看她,“要是你有一天想來大周了,持此物到任何一家‘醉仙樓,自然會有人帶你來見我?!?/p>
許梔握緊玉佩,冰涼的玉石很快被她的體溫焐熱。莫名的,胸口一抽,一絲疼痛在其中漾開,這種詭異的隱隱作痛感,有些像當年畢業(yè),又或者……外公去世。
“多謝。”
晨光微熹時,銅鏡被擺在客廳中央。殷霽珩已經(jīng)換回那身洗凈熨平的古裝,他站在鏡前,青銅鏡中透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姿,許梔看著他,有些恍惚。
好像昨天還盤腿坐在地毯上看電視問她一些風(fēng)力發(fā)電問題的人不是眼前這人。換上這身衣服,現(xiàn)代的一切都變得像殷霽珩的一場夢,而他的出現(xiàn)也仿佛成了許梔的幻覺。
“鏡面開始發(fā)光了,”許梔覺得喉嚨莫名有些干澀,“是時候了。”
殷霽珩轉(zhuǎn)身,沖著她點了點頭,突然一伸手,將她拉入懷中。
“許梔,”他在她耳邊低語,“無論你做什么選擇,我都等你。”
這個擁抱溫柔也克制,他身上的松木香裹著那股櫻花香氣柔和席卷住她,許梔閉上眼,任由他的氣息包圍自己,心頭一軟,禁不住開了口:“要是有機會……我會去看看你的?!?/p>
這是她能給出的最大承諾。殷霽珩輕笑了聲,似乎明白這點,輕輕放開她,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轉(zhuǎn)過身去,很快踏入鏡中。
金光大作,他的身影逐漸模糊,最終與光芒一起消失得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