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聽到的那句話,讓她時至今日依舊印象深刻。
“是吧。所以我才畫的,倒不是真的喜歡,或者對自然有什么熱愛,主要是這樣會顯得自己很酷,第二個,是賽道競爭小一點。就像你現在肯定也覺得我是個很與眾不同的人。”
學霸快速地、有點害羞地說完了不嫌害臊的話,就把素描本關了起來。與此同時,上課鈴響了。學霸又說:“對不起,有點中二……”
“可是真的很酷。”她說。不是畫蛤蟆,而是承認自己這么做是為了顯得與眾不同很酷。
學霸捂住耳朵和臉頰,不吭聲了,而她也得回座位了。
后來她想,這段孽緣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也只能從那個時代開始。在學生時代之外的任何時候,說這種話都會有點尷尬。她相信成年后的自己遇到這種人,只會表面笑笑,心里鄙夷“可是真的很裝”。
世界上大概只有女高這么裝會比較可愛。
無論如何,自那以后,每次幫忙發卷子,看見“周品月”叁個字,她都會在那座位旁邊停留一下。
她們的關系真正好起來,是在成為同桌之后。剛坐到一起,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最近還畫蛤蟆嗎?”
周品月回答:“沒有,最近在看動畫片。”
“動漫?”
“嗯。”
“在看什么?”
“你應該不感興趣。”
但是,在她的追問下,周品月還是分享了自己看的“動畫片”,是“一群女子偶像邊唱歌邊打架然后拯救世界的故事”。
“聽起來挺怪的,看起來也挺怪的,一般人不會喜歡啦。”
“我雖然不看動漫,但是如果你喜歡看,應該是有亮點的吧。”
“亮點嘛……也很難講,歌很好聽?其實真沒什么特別的,人設也不算很好看,經費也沒有很足,劇情又俗套。我們聊別的吧。”
當時,這種屢屢拒絕、不健談的態度讓程牙緋感到煩躁,于是她也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一點帶刺。
“哦,你喜歡的東西這么普通啊,比畫蛤蟆普通好多。”
但是周品月沒有太大反應,只是朝她眨眨眼睛,說:“對啊,我確實很普通。都跟你說了,那樣做只是凹人設,想讓人注意到我罷了。你看,你不就注意到了。”
那是平生第一次,她不知道該怎么回一句話,連敷衍的套話都講不出來。新鮮勁過去后,后知后覺讓自己吃了不少苦頭(禁閉、母親的好幾通毒舌、質問她中什么邪)的偵探活動,只是源于某人的靈機一動。同時意識到,她居然一點也不討厭這樣,反而因為身處叛逆中而暗爽。
后來,當她趴在桌子上,微瞇著眼想要偷看同桌在干什么,就發現周品月垂下眼皮靠了過來。夕陽斜斜地打在眉眼之間,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梯形。橙色的。
柔軟的東西碰到了她的手指。
像一團蜂蜜。橙色的。
不得不說,有些神圣的感覺。
這個人總有一天會毀了我的幸福生活。那一刻她閉上眼想,藏在臂彎下的嘴巴期待地上揚少許,偷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