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兄息怒。”溫羽凡的聲線比秋雨更涼,“誰對誰錯并不重要,他們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宣泄的閘口……協會的變革和我,只能保全一個。”
他抬手指向窗外,有人舉著狼毫筆怒斥電子考勤機,有人抱著計算器砸向兵器架,爭執聲此起彼伏:“再這樣下去,不用外敵來犯,我們自己就散了架。”
“溫副會長若走,這變革便成了無舵之舟。”廊下忽然響起溫潤的勸慰聲,只見陳墨抬步跨過門檻走了進來,青衫上還沾著幾片桂花。
管御風突然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盞里的水花濺上辭呈:“要走也是老子走!你給我把這勞什子收回去!”
陳墨目色溫和如春日溪水,循循開口:“你可知老會長臨終前常說什么?‘武道如流水,堵不如疏’。”
溫羽凡垂首而立,脊背如出鞘利劍般筆挺,周身散逸的內勁在晨光中凝成無形壁壘,任管御風的怒吼與陳墨的規勸如潮水漫過,始終未發一語。
管御風胡子抖得像狂風中的枯草,鐵爪護手在掌心碾出火星:“你這夯貨怎么偏要鉆牛角尖!莫不是逼老哥用這雙鐵爪子揪你后頸皮不成?”他靴底重重碾過青磚,震得廊下銅鈴亂響,鷹爪兵器的鎖鏈在晨光里甩出凌厲的弧光。
陳墨斷指上的老繭蹭過宣紙邊緣,語氣里帶著三分無奈七分勸慰:“會長且莫動怒。溫兄弟若執意要退……”他目光掠過溫羽凡緊抿的唇線,忽然話鋒一轉,“便暫掛副會長銜,去后院靜心修煉如何?”
三日后,武道協會的紅榜貼出公告。
墨筆書寫的“副會長溫羽凡因潛心武學研修,暫居后院靜修”在宣紙上暈開,宛如一滴濃墨墜入靜水。
老武者們的議論聲從兵器庫深處滲出,混著陳年鐵銹與桐油氣味。
劉老的銅胎算盤珠子撞出細碎聲響,指甲縫里的朱砂與算盤木紋融為一體:“早該如此!當年老會長在時,哪容得外鄉人插手內務?”
他身旁的老者撫摸著生銹的流星錘,錘頭刻著的“萬歷年制”已被手汗磨平:“聽說后院那間靜修室,原是肅親王關押犯上武師的地牢,陰氣重得能凍住內勁。”
角落里,掌管暗器庫的瞎眼老叟突然嗤笑,盲杖敲在鐵匣上發出悶響:“你們懂個啥?溫小子的刀上個月剛劈碎過‘新神會’的合金盾牌,這會兒退隱……怕是刀尖太利,割著某些人的肉了。”
話音未落,檐角瓦片突然墜下,在青石板砸出蛛網裂紋,驚得眾人噤聲。
唯有算盤珠子還在慣性中輕顫,像極了老人們心頭未平的惶惑。
新兵蛋子們的刀光卻比往日更疾。
余剛赤裸的上身淌著汗,藏青衛衣被隨手扔在兵器架上,露出小臂新添的鞭痕——那是前日與老派武者切磋時留下的。
他揮出的斬馬刀帶起破空銳響,刀刃劈開晨霧時,竟在半空凝出半道殘月形氣勁:“都給老子聽好了!溫副會長退隱是為了讓修為更上一層樓,誰要是再瞎傳閑話,這刀就先劈了他的舌頭!”
隊列里,賽博武館來的青年突然按動
ar眼鏡開關,鏡片藍光映著演武場石縫里的苔痕:“剛哥,協會內網昨晚有人匿名發帖,說溫派骨干正在秘密鍛造神兵……”
話未說完,余剛的刀背已重重磕在他頭盔上,塑料外殼迸裂的聲響混著怒吼:“再提‘溫派’二字,老子就把你塞進淬火池!”
晨風吹過演武場,將飛濺的汗珠與未散的刀風卷向長廊,恰好撞上前來送考勤表的余曼曼。
月白針織衫下的文件夾簌簌發顫,她低頭時,看見自己鞋尖碾碎了半片銀杏葉,葉脈紋路像極了溫羽凡辦公室那張未寫完的革新計劃書。
西跨院的大門緊閉,青瓦白墻暫時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溫羽凡盤坐在靜修室中央,破邪刀橫在膝頭,刀身映著天窗漏下的微光,饕餮紋仿佛在緩緩游動。
霞姐將青瓷藥碗擱在蒲團邊,翡翠鐲子與石桌相碰發出清響:“外頭如今沸沸揚揚,有傳你在煉化玄星隕鐵的,有傳你在韜光養晦的,竟還有人編排……”她忽然抿唇輕笑,指尖拂過他腕間舊傷,“說你沉迷女色。”
他長臂一伸將她攬入繡著暗紋的玄色長袍,指尖輕扣她腰側舊疤:“由他們說去。我本來就不喜歡處理那些麻煩的事情,現在正好……”他低頭吻去她鬢角霜色,刀身倒映的光影在二人相觸的眉睫間碎成星子,“終于有了空閑將修為再好好精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