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病睢沒扯回袖子,漠聲說:“別碰我。”
謝臨風頭一次聽他說這種話,感覺新奇,非但沒放手,反而將人拽得更近了:“從前還僅是冷漠,親了人過后反倒薄情起來了。你看我,眼睛瞎了,腦子也鈍,都不知道你為什么生氣,我哄你好不好?”
他攥著人不放手,示弱的意思又浮于表面,儼然恢復成那副浪子的模樣,全然不可信。
“不好。”晏病睢動作疏離,語氣含冰,“不要。”
“不好也好。重點不在于你要不要,而是我給不給。”謝臨風面朝著他,忽地一笑,“你看我?”
晏病睢注視著他,卻矢口否認:“沒有。”
“沒有嗎?那我看你好不好?”謝臨風說罷,倏地睜開了眼睛。他的紅瞳早已消散,那雙黑眸在睜眼的剎那陡然裝進了暖日下的波光,不僅沉得發亮,還盛著笑。
晏病睢霎時偏過頭,卻不偏不倚將耳后的紅暴露在謝臨風跟前。他緊抿雙唇,像被謝臨風的眼神咬了,半晌才緩過來:“也不好。”
謝臨風“咦”了聲,莞爾:“那是哄不好了?既然這樣,我同你說個更不好的。我方才沒告訴你的是,我能聽見終南海下的低語,從我沉海開始,便一直有人在我耳邊講話了。”
這話果真引起了晏病睢的注意,他忍著耳后那點余紅轉過頭來,神情卻很勉強,仿佛是不得不為此屈服一樣。
他言語艱澀:“說了什么?”
謝臨風一時沒說話,因為他聽出弦外之音,晏病睢問的不是“說了什么”,而是“祂說了什么”。
須臾后,謝臨風松開手,好像沒那么急,也不想哄人了:“教了我喚醒使者的咒語。”他戳斷那根枝條,側目道,“你知道他們不該聽命于我,堂主,你藏這么多秘密,讓我們疏離了怎么辦?”
晏病睢靜靜地瞧著他,似乎為“疏離”二字撥動了心弦。那目光沉靜卻復雜,仿佛只是在強撐著不在乎,只要謝臨風再多說一句,他就要心碎了一樣。
須臾后,他斂了眸,盯著沙地上的鬼畫符:“你先前說那疫鬼是‘小角色’,可你別忘了,它是百鬼之一,之所以當前力量弱小,是因為有世間最無解的咒法鎮著它,它能掙脫些分身碎片,還能使用障眼之術,已是很了得。”
謝臨風“啊”了聲,就勢躺下:“我不懂祂,你還不懂嗎?祂引我們前來,僅是為了找到這作祟的嬰尸嗎?況且魘境本質為虛幻,外來客和魘中者是互相殺不死的。”謝臨風抬手遮擋霞光,“一個夏家,能讓神祇這樣大費周章……祂管這么寬?”
姣子三番兩次將他們拉沉進終南海,第一次贈了三言,順帶為他修了鏡子。第二次引他們找到嬰尸,發現夏清風的陰謀——
謝臨風一骨碌坐起:“我瞧著很不對勁,夏清風從前分明不知曉天水的用途,若他先前便有復生兒子的念頭,那么行此起死回生之術,就要靠別的手段。”他一手支著臉,一手在沙地上亂畫,“這樣一來,就與夏清風同疫鬼之間的交易有干系,那傀儡神婆身體里裝的興許就是這個疫鬼了。”
不論夏清風是將疫鬼當做孩子在養,該是在神婆跟前以“弟子”自稱,都只能說明一件事,夏清風與疫鬼間有交易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