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王建國的帳中,還時不時傳出幾句醉話和笑聲。
翌日清晨,京郊軍營的晨霧還未完全散去,王建國仍在宿醉中沉沉酣睡。
他的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夢里還在回味著與謝墨知痛飲時的暢快,以及楚云舒在席間巧笑嫣然的模樣。
皇宮之中,金鑾殿上早朝已畢,官員們魚貫而出。
大胤皇帝拖著略顯疲憊的身軀,在太監(jiān)的攙扶下,緩緩走向椒房殿。
皇宮椒房殿內(nèi),昭陽公主楚云舒跪在蟠龍柱下,望著龍榻上咳得渾身發(fā)抖的父親。
皇帝枯瘦的手指攥著染血的絲帕,冕旒下的面容比兩月前更顯灰敗,眼窩深陷得能盛住半盞苦藥。
“父皇。”楚云舒福身行禮,聲音輕柔。
皇帝微微抬手示意她起身,目光慈愛地看著女兒:“云舒,這一路南下,可有什么要緊事要與朕說?”
楚云舒咬了咬嘴唇,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父皇,安陽郡守謝晉擁兵自重,拒不勤王……”
她聲音發(fā)顫,將沿途見聞娓娓道來,卻在提及王建國時,不自覺撫上腰間玉佩——那是在鎮(zhèn)朔城時,他用性命護下的信物。
說起王建國,楚云舒的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傾慕與敬佩之色。
太監(jiān)總管佝僂著身子湊近龍榻:“陛下,這幾日王將軍閉門謝客,宰相府幕僚攜重禮求見,連營帳都沒進得去。”
皇帝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動,忽而笑出聲,震得珠簾嘩嘩作響:“好個不識抬舉的小子,倒有幾分朕年輕時的脾氣。”
楚云舒突然叩首,額頭重重撞在青磚上:“王建國不僅護我周全,更在安陽研制藥方救活千人,他……”
話未說完,便被劇烈的咳嗽聲打斷。
皇帝掙扎著坐起,冕旒歪斜地晃著:“云舒,你當父皇老糊涂了?”
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腹擦過女兒泛紅的眼角,“你看這玉階上的日影,從東移到西不過轉(zhuǎn)瞬。匈奴鐵騎壓境,和親的文書兩月前就到了禮部……”
皇帝聽聞,微微挑眉,眼中露出一絲贊賞:“哦?倒是個不慕權(quán)貴、有骨氣的。”
他不經(jīng)意間瞥見女兒說起王建國時那眉飛色舞、滿臉歡喜的模樣,心中頓時了然。
作為父親,他又怎會看不出女兒的心思,只是這皇室之中,又哪有那么多兒女私情可講?
皇帝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沉重起來:“云舒,你可知朕的難處?匈奴勢力日益強大,不斷侵擾邊境,和親乃是維系兩國和平的國策。為了大胤的百姓,為了這萬里江山,有些犧牲是不得不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