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露出了笑容。
“金剛經有云:忍辱般若密非忍辱般若密,是名忍辱般若密。燕王殿下和老和尚為伴,這佛學也漸長了。自古以來的人,身具大能者常有,身具大氣運者偶爾,身具忍辱之心者,萬中無一啊!能忍辱,便忍得了世間一切。忍得時間,不過是最簡單的事情。”
朱棣也笑了,他看向這個還有些溫和敦厚的老和尚。
“我現在越來越不知道,當初把你帶回來是對還是錯。倘若我日后戴上了這頂白帽子,那你一定是當朝國師,弘揚佛法,為人稱頌。倘若我失敗了,那你也會陪我一起被釘在恥辱柱上,在往后的光陰里,被世人謾罵唾棄,人人皆會罵你為妖僧。這可真是一場豪賭啊!”
“贊頌如何?謾罵如何?高僧也罷,妖人也罷。不過是身前事,身后名。莫說你我,哪怕是三皇五帝,上古大能,亦或者說這天地宇宙神祇,不都是留待他人評論的,可是評論又如何?好壞皆由他人定,是非任憑誰去說?老和尚不怕,也不在乎。就算我輔佐燕王戴上了這頂白帽子,依舊會有人罵老和尚是妖僧,或早或晚又如何呢?”
朱棣吃驚地看著姚廣孝。
“我發覺,我好像和你相處這么多年,卻越來越看不透你了。”
“燕王殿下,此話怎講?”
“我一開始以為,你靠近我是為了官職,為了名聲。但是并不是,無論是跟隨我大哥還是我父皇,都比跟隨我更有機會,所以我就覺得你可能是追逐青史留名,或者是所謂順應天道,想要闖出些名堂的人。但是我今日突然覺得,這也不是你想要的,老和尚,你實話跟我說說,你到底想要什么?”
姚廣孝仍舊是笑,只是笑著。
“老和尚想要什么呢?老和尚只是覺得,這世界有些太無聊了,總得有人去改變一下。老和尚可不敢自詡順應天道。也許我想要這三千世界,生前死后的所有。又也許老和尚不過走馬觀花,須彌芥子,皆不屬于我。說這些,未免太深奧了。不過老和尚現在想要青菜兩碟,白粥一碗,再來兩個饅頭就足夠了,哈哈哈,老和尚我今天胃口可是好的很呢!”
“這些東西我一會就派人給你送來,說些要緊的,你覺得我現在是該什么都不做,還是該有所表示?”
“燕王殿下哪怕坐臥家中,不也得睡覺吃飯么?又何談什么都不做。不管如何,您總是皇上的兒子。皇上日益蒼老,你又豈可不加關心?”
朱棣恍然大悟。
“明白了,我現在就回去給父皇寫信去!關心他老人家的身體狀況!”
姚廣孝望著朱棣逐漸遠去的背影,還是忍不住大喊。
“記得先叫人把我的齋菜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