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螢語罷,杜衡怔然片刻。
他早已知曉螢兒才情過人,如今見她能從他一番敘述中,將來龍去脈剖析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從而推演出與他所想無異的結論,不由心中一動。
他看得出她眼中的不安與擔憂,并不是為他下不了場而遺憾,而是為他被動地卷入朝堂爭斗而憂心。
他忍不住出言安撫:“此事的最壞結局,便是我與仕途永無交集,即便許崇年失了勢,朝堂紛爭也不至于波及至我。”
他說的云淡風輕,蘇螢聽得卻忍不住鼻頭一酸。
她說過,人生有意義的事不止仕途一條,她也同他說過,她愿意陪他懸壺濟世,做那仁心醫者。
然而,她更知道寒窗苦讀十余年,一個無權無勢無所依的學子,就這么因朝堂爭斗而沒了前程,心中的無奈又能向何處述說?
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想止也止不住。
杜衡看了心酸,認識螢兒至今,他何曾見過螢兒流過淚水?哪怕面對母親的刁難,丫鬟的誣陷,她都未曾掉過一滴眼淚。可就在今日,她便為他哭了兩回。
“螢兒!”
他雙手拂上蘇螢雙頰,聲音低啞干澀:“我杜衡何德何能,能得你青眼相待?”
他一面說著,一面用手指顫抖地抹去螢兒臉上的淚珠。可是那淚珠卻像方才來時的雨一般,怎么擦也擦不完。他不敢再繼續,怕自己因握筆多年而生繭的手在她的白皙如玉的肌膚上留下印記。
可是,還有什么,能柔軟無痕地將淚珠兒抹去?
情急之下,他俯身低頭,吻了上去。
他的柔軟唇瓣最先觸碰的是她的眼睫,那是淚珠的來處。她的長睫一顫,便有一顆顆淚珠隨之落下。他想知道,是否止了那顫動,淚水便能止住。
蘇螢被杜衡突如其來的吻怔住,他的雙掌扶著她的雙頰,暖意從掌中傳來,緩緩驅散她心頭的不安與擔憂。
他的吻也是有溫度的,像是溫柔又憐惜的輕撫,撫過她的眼睫,給她以柔情。
似乎他的吻奏效了,杜衡只覺得螢兒的眼眸已不再被淚水泛濫,于是他接著往下,繼續用唇瓣輕點她面上殘留的淚珠。
先是鼻尖,再是臉頰,他的吻既輕且柔,仿若呵護心中最柔軟的寶貝,一路吻去她臉上的淚痕。
片刻之后,他的吻終于落在了她的唇瓣之上。
“螢兒,”他喃喃低語,“仕途也罷,風雨也罷,有你,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