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尚未說完,宇文昊卻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先一步開口,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平靜無波:“喬姑娘可是想去看望一下蕭衡?”
喬念心中微訝,隨即點頭:“是。”她確實需要親眼確認蕭衡的狀況。
宇文昊對此似乎并無意外,只是隨意地抬了抬手,指向門外方向,姿態是上位者慣有的疏離:“請便。”
不知為何,喬念總覺得今日的宇文昊特別好說話。
于是,對著宇文昊道了聲謝,這才帶著穆夢雪離去。
直到喬念和穆夢雪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書房外幽深的回廊盡頭,侍立如雕塑的尤達才猛地踏前一步。
他朝著早已空無一人的門口方向狠狠剜了一眼,胸腔因壓抑的怒火而微微起伏,聲音壓得極低,卻難掩其中的憤懣不平:
“殿下!那位穆姑娘也太……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竟敢如此無禮!她莫不是仗著自己曾救過您一回,便以為可以恃寵而驕,甚至……蹬鼻子上臉,妄圖騎到您頭上來了不成?”
尤達想起穆夢雪那堂而皇之,毫不掩飾的白眼,以及那副沖撞主子的囂張勁兒,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腦門,簡直可惡至極!
出乎意料的是,宇文昊非但沒有動怒,反而低低地笑了一聲。
笑聲很輕,帶著一種近乎玩味的情緒。
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紫檀桌案冰涼的邊緣,目光依舊停留在門口那片虛空,仿佛還能看到那抹靈動又帶著刺的身影。
“她并非仗著那點救命之恩才敢如此放肆。”宇文昊的聲音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而是……”他頓了頓,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復雜難辨的光,“她打從一開始,就從未將‘本皇子’這個身份真正放在眼里。”
記憶的碎片悄然浮現。
從前去穆家拜訪時,在那些長輩視線不及的角落,那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也會偷偷地對著他的背影翻白眼。
甚至有那么一兩次,他故意駐足回眸,恰好撞個正著。
她被抓包時,瞬間漲紅的小臉和強裝鎮定的慌亂眼神,與今日這明目張膽的挑釁何其相似?
只不過,那時也好,現在也罷,他都不屑于、或者說,不愿去與這么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計較罷了。
更何況……
宇文昊的指尖在桌案上劃過一個無意義的弧線,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清晰映出破廟里那晚,她嘴里絮絮叨叨地說著些市井趣聞、幼年糗事。
那聲音清脆,帶著一種不設防的坦誠和勃勃生氣,與方才在書房里瞪眼、撇嘴、搶圖紙、甚至出言擠兌他的那股子潑辣勁兒……奇妙地重疊在了一起。
罷了。
宇文昊收回目光,指尖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弧度漸漸斂去。
左右被她瞪幾眼、嗆幾句,也傷不了他分毫,更不會少塊肉。
由她去便是。
眼下要緊的,還是穆家禁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