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二爺一步跨了出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怒意。
“陛下!臣以為眾臣所請萬萬不可!”他聲音拔高,帶著慣有的居高臨下,“沈知夏是何人?不過一介被休棄、又雨生父斷親的平民女子!此等身份,不尊婦道,不顧朝廷顏面,以私人名義聚眾城外,她意欲何為?莫非是想借此收買人心,凌駕于朝廷法度之上?此風(fēng)一開,豈非人人皆可效仿,置朝廷體統(tǒng)于何地!況且,”他再次加重了語氣,滿是輕蔑,“區(qū)區(qū)女流,拋頭露面,混跡于流民之間,成何體統(tǒng)!此等行徑,非但不該獎賞,反而該申飭約束!”
“董博元!你放屁!”容安侯勃然大怒,指著董二爺?shù)谋亲优R,“百姓的命都快沒了,你他娘的還在這里扯什么朝廷顏面、什么女流體統(tǒng)?!你的顏面體統(tǒng),能當飯吃還是能治病救人?!天災(zāi)面前,不管是男是女,是官是民,只要出了力、救了人,就該獎,這才是真正的體統(tǒng),這才是陛下該有的仁德!你如此顛倒黑白,其心可誅!”
“你……付錚!金鑾殿上,你怎么如此粗鄙不堪!”董二爺被罵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渾身發(fā)抖。
大殿內(nèi)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救聚焦在兩人身上。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平緩的聲音響起,“董大人。”
蕭承煜緩緩抬步,看向董二爺,“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沈氏?”
董二爺對上蕭承煜的眼神,那里面的冷意,比容安侯更讓他心悸。他張了張嘴,卻只發(fā)出幾聲無意義的“呃…呃…”,額角也滲出了冷汗。
所有人都知道攝政王曾心儀沈知夏,卻不知三年過去,竟還是這般袒護于她。
蕭承湛看著董二爺?shù)睦仟N伯陽,心頭涌起一股快意,連帶著腰桿子都挺直了些。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著昨夜與皇兄對好的詞,沉穩(wěn)開口,“皇兄,諸位愛卿。”他的聲音還有些發(fā)緊,但還是努力穩(wěn)住,“此次天災(zāi),宿州、錦州兩地受災(zāi)嚴重。尤其錦州,本就在梅江入海口,如今還潮倒灌,災(zāi)情最是慘重,百姓流離失所,實在讓朕痛心。”
他說完,飛快地瞥了蕭承煜一眼。
蕭承煜適時接過話頭,聲音沉穩(wěn)依舊,“陛下所言極是。賑災(zāi)如救火,刻不容緩。”
他微微一頓,拱手道,“臣,蕭承煜,請命親赴錦州,主持賑災(zāi)事宜。至于沈知夏該得怎樣的獎賞…待災(zāi)情平穩(wěn),再商議不遲。”
不是討論該獎還是該罰,而是直接商議賞賜什么內(nèi)容。
“好!”蕭承湛猛地一拍扶手,震得他手生疼,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他努力繃出威嚴,“朕準奏!各部官員、沿途府衙,皆聽皇兄調(diào)遣!遇不決之事,無需請奏,權(quán)宜行事!”
“臣,領(lǐng)旨!”蕭承煜躬身行禮。
兄弟倆一唱一和,就將事情定了下來,這時候,大部分人也都反應(yīng)過來,這是兩人提前套好的。
旨意一下,董二爺臉色灰敗,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容安侯付錚重重哼了一聲,回到朝臣之中,眼里是毫不掩飾的痛快。
等會兒回府,一定要好好在女兒面前說道說道,自己今日實在是很威武。
高坐于皇位之上的蕭承湛,看了看躬身領(lǐng)命的皇兄,又偷偷瞄了一眼董二爺,指甲深深嵌進了掌心,心底滋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
這第一步,他和皇兄,終于是踏出去了。
而知夏姐姐……她的名字,已然成了今日這盤棋局里,一枚至關(guān)重要的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