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
從某種方面而言,研究生是獨立于智人——也就是人類的另一種生物。
他們固然被歸于靈長目中的一員,然而,比起人類,他們更像是牲口。
牲口不需要有同理心,更不需要去幫助別的牲口,他們要做的是躲開甩在自己身上的鞭子,嘴里說著痛恨牧場,卻又對于留在牧場抱有近乎瘋狂的執念。
明明都知道牧場早爛完了,泥土受酸腐蝕,生不出供養的青草了。
走到房門緊閉的辦公室,本應該抬手敲門的,她卻頓住了。
不過是一扇窄窄的毛玻璃門,卻在她的視野里不斷拉大、形變,各種扭曲的記憶涌入大腦,她梗著脖子,滿心的抗拒油然而生。
不想去。
實在是不想去。
緊緊攥住手里的文件夾,她不斷深呼吸,回憶著自己在路上設想的那些話術,抬手用指關節叩響了玻璃門。
“進。
”譚婭轉動門把手。
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僅僅是側目蔑了一眼,看清來著是誰之后,鼻息間肉眼可查地噴出了一聲悶哼。
為了不讓張量看出自己滿嘴的怨念,譚婭戴著口罩,甕聲甕氣地喊了一句:“老師,我來簽字。
”“嗯,”張量蠻不客氣地應了一聲,“把門關上。
”譚婭身形挪了挪,沒有去碰那敞開的門,反而徑直從文件夾里取出一張白紙,擺在桌子上。
見譚婭沒有配合的意思,張量也只得拉過紙張,找了只筆,在原導師意見處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筆跡潦草,幾乎看不出是中文。
既然簽字到手,也沒什么好糾纏不清的。
譚婭抓過同意書就要走,敷衍地道個謝,心里想的卻是再也不見,就聽到張量在身后幸災樂禍地開口:“到了新的實驗室,就你這個性格,好好思索一下,你在研究生階段最重要的事什么?”“如果你還是這副不愛服從命令,受了委屈就要跳腳不干的樣子的話,我勸你趁早退學,你不適合干科研。
”譚婭回頭,男人難得沖她露出微笑,只是背后的寓意昭然若揭,他在等著自己吃苦,受罪,最后放棄一切萬念俱灰地回家。
“我從來都不覺得我性格有問題。
就算事情再發生一次,我還會這么做。
”她單手握著門把,深吸氣,維持最后的理性淺淺鞠躬,“老師,祝您事業有成。
”既然沒有咒罵,沒有歇斯底里,這已經是他們兩個人所能給予對方最大的體面。
自辦公室出來,她找到自己的工位,本就沒什么東西,才一個月不到的功夫就被人堆上了雜物。
她從桌子底下抽出個紙箱,把個人物品收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