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薄薄一份合同上面白紙黑字寫下的協議,這個念頭就如同當頭一棒,讓裴行硯像是瞬間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氣一樣,目光無神。
“如何,這個真相你滿意嗎?”
裴老爺子仍舊坐在那張黃梨木椅子上,淺淺啜了一口熱茶,飄飄蕩蕩升起的煙霧模糊了裴行硯的神色,他仍舊坐在那里一動一動,宛如一件死物。
到底是自己寄予厚望的孫子,裴老爺子將這一切說出來也并不是為了讓他又重蹈六年前的覆轍,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而是想要想將他徹底打醒,讓他明白感情不過外物,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可以有,但不必太過于執拗較真。
再開口時,裴老爺子又恢復了一如往常般語重心長的語氣,只是仔細聽著,還能聽出些語重心長,
“行硯,不是爺爺想打擊你,只是你從前說話做事都太過激。人吶,總要珍惜眼前的一切,不管是人還是什么其他的事物,不會有誰真的會永遠留在原地等你。”
“從前怕你接受不了,所以瞞著你,但其實當初裴音若能堅定自己的心,而不是在我提出若她執意要跟你在一起,便要放棄裴家提供給她的一切時,便驚慌失措的選擇拿錢遠走異國,我也大可以像如今松口不再管你和她之間的事情一樣,在那時松口為她安排一個合理的身份嫁入裴家,而你識人不清,竟還打算為了那樣的女人放棄裴氏集團繼承人的身份。”
“再說阿莞那孩子,行硯,這六年里若你但凡有給過阿莞一絲一毫的真心,我不相信她真的能夠那么絕情的不去管六年的陪伴,能夠拋下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說到底,是你負了她,若我是你,此刻要做的事情也絕對不是在這里自怨自艾,而是去找人,去解釋,去挽回!”
裴之臨躲在門口,將裴老爺子和裴行硯的話全都聽進了耳中。
一長串的話語讓年紀尚小的他有些接受無能,努力理解到了最后,滿腦子就只剩下了那一句話,
說到底,是你負了她,她才會那么絕情的拋下十月懷胎剩下的孩子。
原來是爸爸負了媽媽,而不是像爸爸說的那樣,如果不是因為媽媽,如今與他相守的人該是裴音才對。
所以一直以來,是他錯怪了媽媽,是他為了別人,傷害了這個世界上本該最愛他的媽媽!
淚水瞬間盈滿了裴之臨的眼眶,他慌忙跑開,或許是因為太過慌亂,一時也忘記了自己是在偷聽,在轉身時碰到了門把手,
隨著“咔噠”一聲響起,門淺淺被推開了一個口子。
書房內,裴老爺子朝著門口看過去時,就只看見了一個小小的黑影從門口飛奔離去。
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嘆了一口氣道:“之臨這孩子跟著你,學的連禮儀孝道全無,對著母親口出惡言,如今竟還學會了偷聽,以后他就跟著我,我親自教導他。”
裴老爺子獨自做好了決定,這一次,裴行硯也沒有什么異議,只是在裴老爺子開口叫人跟上裴之臨時突然起身,直接轉身離去。
五年后。
北城機場,阮清莞一身呢子大衣,大大的墨鏡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也將她的情緒也都盡數掩藏,只有快速交替的腳步顯示出了此刻她的心情并不平靜。
她的身后,是拖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緊緊跟著的邢齊昭。
“哎哎哎,等等我啊,阿莞!”
邢齊昭絲毫沒有壓低自己的聲音,可叫聲沒能叫住前方氣鼓鼓的阮清莞,反而讓與她擦肩而過的男人頓住了腳步。
他猛地回頭,眼中滿是驚詫,甚至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重名,還是真的是她?
萬般思緒在他的腦海中瘋狂轉動,他不自覺細細去看那女人的身形,
結婚六年,他們沒有合照,她曾送給他和裴之臨的禮物后來也全都被她清理丟掉,偌大一個別墅,他翻來覆去尋了無數遍,才終于死心,接受了那個事實——
她在離開的時候抹去了自己存在過的所有痕跡,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的念想。
如今五年時間過去,他甚至都已經快要忘了阮清莞的模樣。
是以,剛剛擦肩而過時,他竟沒有認出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