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這么想著,影流在腳下爆發(fā),身后只留下了幾道模糊的殘影,還有卷著黑色影刃的刀光切開了他腳下的土地。
幾乎是一瞬間,他來到了紅發(fā)惡鬼的身后。
在倍速放慢的世界中,不破看著紅般若因為恐懼和震驚而不斷睜大的雙眼,雕刻著“下陸”代表身份的眼球中倒映出了他自己的模樣。
真新奇,在鬼的眼中自己居然是這幅樣子的嗎?
仿佛洞悉了結(jié)局一般,黑發(fā)的少年獵鬼人微微側(cè)著頭,右側(cè)鬢角梳起的麻花辮順著慣性輕輕擊打在臉上,遮住了他拉平的嘴角。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好似銅鏡一樣反射出面前惡鬼的恐懼。
結(jié)局已定。
漆黑之刃拉出一道黑影,就連空氣都好似要被切開一樣發(fā)出尖銳的哀嚎,日輪刀貼上了紅般若在絕境時強化過的皮膚。
咳啊、啊啊啊啊——
惡鬼慘叫著,露出了仿若受害者般驚恐的神情。
又來了,那種只有在戰(zhàn)斗中才會偶爾出現(xiàn)的奇妙狀態(tài)。不破一眨不眨地睜著眼睛,“看”著變得鮮活起來的世界,目光緊緊追隨著那些被他認定是“惡意”的氣流,看著它們一窩蜂地涌向惡鬼的身體。
他“看”到了惡鬼身體下肌肉的紋理,血管中血流涌動的方向,急速擴張又收縮的肺部,以及匯聚在脖頸后的能量。
仔細看看的話,那些護住它脖子的能量并非完整的一塊,而是由無數(shù)細小的片狀能量拼湊在一起的盔甲。
不破幾乎是在瞬間就理解了,他只需要稍稍調(diào)整刀刃的方向,讓日輪刀避開那些能量,從縫隙間穿過去——
鮮血迸發(fā),破開防御的日輪刀如同熱刀切開一塊黃油,理應堅不可摧的脖子被砍斷了。
紅般若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它看到那個該死的小鬼破破爛爛的身體,一時無法理解現(xiàn)狀的它下意識地想要催動血鬼術(shù),操縱楓葉割開他的喉嚨。
直到撞擊感傳來,被砍斷的頭顱在地面上滾動數(shù)圈才堪堪停了下來,紅般若此刻終于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我的頭、被砍斷了?
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不愿意接受敗局,一生都在嫉妒他人的般若之鬼向殺死自己的獵鬼人發(fā)出了惡毒的詛咒。
“你這個臭小鬼——這不可能!我怎么會輸!?喂!救救我啊!千里、千里!我的孩子!為什么要砸爛我的腦袋!?我是你最愛的槿啊!我”
不破擦去臉上遮擋視線的鮮血,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耳邊是紅般若口不擇言的謾罵。
他一刀斬斷了它的下巴,在瀕死之際,紅般若終于變回了它最開始的模樣。
那是它還曾經(jīng)為人時擁有的面容。普通到了極點,但也還算耐看,只不過兩側(cè)嘴角各有一道胎記宛如疤痕一般爬到了耳下,破壞了整張臉的和諧,讓它看起來充滿了非人之感。
“別再胡言亂語了,惡鬼。趕緊去你該去的地方吧。”少年獵鬼人看著紅發(fā)惡鬼脖頸斷口處開始化為灰塵,確信對方正在死亡后,索性原地坐下等待同伴過來匯合。
“我、我”紅般若還想說什么,但逐漸崩解的身體讓它再也無法開口。它最后望向少年獵鬼人的眼睛,然后墜入了與那雙冰冷的眸子同等無光的黑暗。
不破一只手撐著下巴,靜靜注視這只毀掉他所有美好的鬼崩解、消散,化作飛灰消失在空中。
他平靜得不可思議,甚至沒能升起一點手刃仇人應有的快意與大仇得報的快感。同樣的,內(nèi)心深處因為最珍視的家人被惡鬼傷害、因為自己的弱小無能而導致與摯愛之人陰陽兩隔的滔天憤怒也沒有消失,反而被添加了更多的薪柴,燃燒得更旺。
不破不將紅般若的死視作復仇的終點,正如他已經(jīng)不再將“為了替死去的家人復仇”視作自己獵鬼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