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片刻寂靜。
須臾,飛僵面容未動,xiong腔中卻是自嘲般笑了笑:“您說的是。”
語氣風輕云淡,一雙眸子卻于剎那間充斥上無邊無際的黑,似一瞬將眼白吞沒,沒了眼白的僵尸猶如兇煞厲鬼,原地轉身,不再顧及衛祁在那邊,只就著顏元今方向直直飛了去,嘴唇于此時竟也飛速翕動起來,伴著桀桀詭聲,黑眼滲人,似也能將人生吸進去。
——“你生得不錯,唯獨這張嘴不大好,我便好心摘了去。”
顏元今笑道:“你大可試試。”
他迎劍而上,袖間銅錢幣一甩,直擊飛僵,后者猶如魅影,身形極快,不僅如數躲過,身遭甚至掀起一陣龍卷陰風,將那些銅錢幣如數推了回去,箭雨一般劈頭蓋臉朝顏元今身上砸去,后者持劍一一盡掃,數一陣“叮叮當當”聲響后,周圍的樹干上無一不嵌滿了銅錢。
不過還有一枚自廣陵王世子手臂擦過,力道極大,直接生生劃出一道血口來。
顏元今方低頭瞧了一眼,忽覺飛僵已于此時再次直直停在他面前,便當機力斷,不再理會傷口,抬手持劍尖就它心口猛然一刺,然而只聽“錚——”一聲響,今今劍尖竟如刺銅墻鐵壁,一瞬彎曲。
好在此劍乃峨眉上品至尊之材,劍身如蛇可硬可軟,韌性極強,才免遭斷折之災。
顏元今嘖一聲道:“這么難纏。”
衛祁在上前相助,拂塵柄身一分為二,自中飛出桃木小劍,與喬吟所彈出銀針一同向飛僵襲去,卻無一不若打在鋼身,又折返了回來。
他下意識皺起眉頭,難怪說飛僵戾重,百年才可出一尊的至兇之僵,除了不懼陽光百步吸精上天入地,竟還能練個鋼鐵不破之身,旁的僵至少被打兩下還能受擊吃個痛,這位怕是除了道陣,沒什么能制得了它。
飛僵似是絲毫對其余幾人不管不顧,只一心盯緊顏元今,于此時長甲朝前欲刺,后者身法敏捷,左閃右躲,并未主動出擊,只憑借極好輕功游走,似存心要與這僵尸玩一出貓捉敏鼠的戲碼。
衛祁在看在眼里,忽意識到什么,低聲道:“世子有意吸引它注意,眼下時機正好,趁它不備,待我先布陣,幾位牢記陣咒,看準陣眼!”
說著,他迅速翻身上前,立于那飛僵后方兩步遠處,拂塵高豎,以手立訣,嘴唇急動,口中沉聲速念:“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化金木水火土,立五陽騰騰之——”
“縛鬼邪,鎮妖魔,罩金鐘,困人間!”
“立罩飛僵,速困林間——起!”
話音落,拂塵銀絲漫天起,攜卷狂風朝飛僵襲去,衛祁在再高聲道:“世子,避!”
顏元今早有準備,縱深一躍出之時,陣法光圈便速如巨鐘金箍兜頭向飛僵罩下,只一瞬間,狂風呼嘯間,無數根銀絲將它層層包裹。
李秀色、顧雋喬吟三人對視一眼,分立三方陣眼,心中也默念咒語,猶如上次于顧宅之中迅速變換身形,手中武器鉤住銀絲,使之在飛僵身上不住纏繞。
顏元今于最后一端,今今劍用力一扯,五陽陣瞬間得立,陽氣于不同方位瞬間渡出,如建牢籠,將飛僵牢牢困于其中。
林間便于此時,忽響起飛僵一聲低笑:“沒曾想,你們竟還留了這一手。”
它似乎試圖簡單掙扎一下,但未能動作,便道:“不錯,是個好法子。應錦該深感榮幸才是。”
它音色中始終帶著淡淡的自嘲,令衛祁在眉頭一皺。
很是奇怪,饒是蔭尸當初,也是先于陣中極力反抗,怨氣大發,無盡嘶吼,可這一次的陣,他們已做足了對應準備,卻似乎極為平靜,甚至意外順利。
衛祁在不敢掉以輕心,只盯著那雙漆黑的眸子,與之對上,忽而心中一跳,似意識到什么,有些意外,卻又不明白為何,只低聲道:“……你本身便未想逃,是不是?”
“在錢家,你擄走莊娘子時,大可以現身與我們相斗,即便因我幾人有符在身使你不可吸□□血,但單憑你能力,或也能大傷我們銳氣,甚至奪去一尸半命,但你沒有,你只是施了幻境,將我們困于其中,以耗時間再得去客棧救走白僵。”
“你事先又在荒田土屋布下詭異亮燈讀書之幻景,待我們一出幻境,引我們過去,是想讓我們抽絲剝繭,尋著線索,曉得飛僵便是你江照。”
“朱娘子是你要殺的最后一人,你殺完她,便打算就此收手。你今夜至始至終便只有三個目的——救下白僵、折磨錢莊氏、以及將她折磨至死后了結心愿待我們來抓你。是也不是?”
“只是你沒想到我們會來得這么快。你雖手上因符受過傷,但并不影響你自身戾能,你若是想,方才應該有許多可致我們于死地的機會罷?可你依然都沒有真正出手,只是周旋了兩局,眼下便束手就了擒。”
連聲逼問完,眾人紛紛怔住,顏元今率先嘶一聲:“我說為何方才同我追逐打鬧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