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親近的人,向來順桿爬,捧起崔小侯爺親自倒好的酸梅飲,咕嘟咕嘟。頃刻間干完滿杯,旁邊的小廝想搭把手,再給白照影續上,卻被崔執簡用目光輕輕地制止了。
崔執簡再給他注滿一杯,提壺慢斟,儒雅風流。
白照影對酸梅湯如飲酒,逐漸言語無忌起來,東拉西扯:
“你知道嘛,最近都不會下雨,外面還要再熱十幾天!”
“我逛了一遍豐厚集,覺得它最大的問題是車輛不禁行,我的車只能停在外面,為什么不整頓成步行街呢……”
“表哥當了什么官?”
崔執簡綻放出個柔和的笑。竟是所有問題都回答,哪怕再幼稚的問題,他也給予了回應:
“熱雖熱,但城郊正收割小麥,如果下雨,反倒對農事不美。”“何為步行街?喔,如果按你這種設想,我可以向府尹建議,這事確實是順天府管的。”“為兄現在任順天府推官。”
推官不是府尹,想來崔執簡還得一步步擢升。
“推官是干什么的?”
“斷案。”
“推理?”
崔執簡沒聽過這個詞,仔細想想,還挺有趣,展顏道:“對,就是推斷出,誰更有理。”
同桌的幾名進士,都暗自驚訝稱奇。
要知文翰小侯爺,其實是個很講規矩守禮之人。可是白照影對他語氣隨意,甚至還帶著理所當然的嬌縱,文翰小侯爺不以為忤,居然十分受用。
有名進士想在崔執簡跟前賣好,故意奉承白照影道:“上京早有傳聞,小侯爺與公子榜排名第四的白兮然白二公子是表親。當真是兄長慈愛,表弟孺慕,令人感動不已。”
白兮然這個名字像幾塊冰疙瘩,砸下來,令局面稍有冷場一瞬。
但不等白照影尷尬,崔執簡就坦然道:“這位是白家大公子,名諱照影,他不是二公子。”
崔執簡直白糾正,也與他平時委婉含蓄的風格大相徑庭。
那名說錯話的進士,就只得訕訕地笑,拱手致歉:“原來如此,白家大公子,久仰久仰。聽說公子……”當然這只不過是套話,聽說后面,要補充一兩個事例。
可是那進士死活也補不上,白照影聲名不顯,他搜腸刮肚,突然想起這美人竟是隋王府世子妃,然后想起蕭燼安一些傳聞,場面愈發陷入沉默。
進士只好從袖中拿出贈予崔執簡的賀禮,是塊散發著香氣的描金墨錠。
“今日授官以后,我等各奔東西,崔兄身在天心,今后必得圣眷。”他頓了頓又道,“我父母俱在上京,山長水遠,難以顧及。還望崔兄在京多加照拂一二。”
大虞朝為防止官員在某地割據,地方官通常不許攜帶家眷。對方的請求,乃是人之常情。
崔執簡當然應允:“那是自然。”
其他幾名同年,大多有同樣的請求,其實更為與崔執簡拉攏關系,以求對方飛黃騰達時,還能顧念舊情。
不過崔執簡為人清正,別人不敢明說,哪怕送賀禮,也只敢送點稍微精致的文具。
整桌上所有人都贈送了賀禮。
白照影心虛地撓下巴。
本就沒想到會在外碰見表哥,哪能提前準備賀禮,更何況錢還花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