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皇上如今處境很艱難,朝堂上大司馬和丞相分庭抗禮,他娶的那些妃嬪,多半是丞相一派的人。”
“師父,”桑余打斷他,“我不想聽這些。”
她不想知道祁蘅的苦衷,不想知道他為何對陸晚寧百般縱容,更不想知道他和那些妃嬪之間的利益糾葛。
她對他,只是一顆棋子罷了。
還是一顆廢棋。
說起來,那些妃嬪和曾經的她是一樣的,這樣想起來,倒覺得有些可憐了,
她現在只想讓進福快些好起來。
然后,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
沈康看著她倔強的側臉,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好,我不提他。”
上完藥,桑余這才松了一口氣,緩步來到外室,沈康正在看月亮。
“師父,宮外是什么樣子?”桑余忽然開口問道。
她望著窗縫里漏進的月光,在想宮墻外的景象。
在宮里待了十一年,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像一個正常人那樣過普通的生活了。
燭火搖曳,映得沈康眉目格外溫柔。
“宮外有長安街徹夜不熄的燈籠,有西市胡姬跳的旋舞,有小孩子舉著糖人追著馬車跑……”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看見桑余眼里浮起的水光。
當年那個會拉著祁蘅跑來跑去的小姑娘,應該已經被深宮磨得連糖人都記不清了。
“也有餓死在雪地的乞丐,”沈康又如實說,”有被權貴當街縱馬踩死的賣花女,有交不起租子投井的佃農。”
桑余怔住了,月光在她睫毛下投出小小的陰影。
沈康忽然不忍,話鋒一轉:“但總歸比這吃人的宮里好——至少能堂堂正正地哭,痛痛快快地笑。”
“哪里最好?”她問得急切,像個渴盼聽故事的孩子。
“江南。”沈康眼中漾起懷念,“三月的煙雨里,烏篷船搖過青石橋,賣花姑娘的吳儂軟語,還有茶樓里的評彈……”
他忽然噤聲——桑余臉上浮現出他多年未見的生動神色,像是枯井里突然映進了星星。
桑余此刻連膝蓋的痛楚都拋之腦后,目光仿佛透過斑駁宮墻,真看到了那千里之外的杏花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