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一仰頭。
滾燙、粘稠、帶著刺鼻藥味的液體順著喉嚨洶涌而下,所過之處,火燒火燎。她強忍著嘔吐的欲望,硬是將那碗藥一滴不剩地灌了下去。
灼熱感從喉嚨一直燒到胃里,像吞下了一塊燒紅的炭火,燙得她五臟六腑都在抽搐。
藥汁見底,碗沿在她唇邊留下一個苦澀的印記。
她將空碗重重放回托盤上,發出“哐當”一聲脆響,震得那小丫鬟一哆嗦。
“喝完了。”宋云初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她抬起手,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藥漬,動作粗魯而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狠厲。
“我都按你們說的去做了,春兒什么時候回來?”
春兒是宋云初身邊的丫鬟,自幼跟著她一起長大,可是就在前天,她卻因為一件小事被沈府管事嬤嬤關押到柴房。
為了沈修文的事情,宋云初已經忙得焦頭爛額,所以春兒出事的時候,她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為她撐腰。
如今想想,這些事情好似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桂嬤嬤似乎被她質問的語氣驚住了,因為擔心被她看出些什么,所以她趕緊找借口離開:“少夫人好好休息。”
她連忙示意小丫鬟收起托盤,轉身離去,腳步聲在寂靜的院落里顯得格外刺耳。
房門被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宋云初猛地彎下腰,劇烈地干嘔起來。藥汁的苦澀和灼燒感在胃里翻騰,她嘔得撕心裂肺,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卻什么也吐不出來。身體上的痛苦遠遠比不上心里的萬分之一。
她踉蹌著撲到妝臺前,銅鏡里映出一張慘白如鬼、淚痕交錯的臉。脖子上,被衣領勉強遮掩的紅痕在掙扎中若隱若現。
另一邊,桂嬤嬤在完成周氏交代給她的任務的時候,她帶著空藥碗回到了福澤堂。
“藥她都喝了嗎?”周氏語氣里是掩蓋不了的疲憊。
平時里她最愛惜她那張臉,即使四旬的年紀,但是因為保養得當看起來和那些三十左右的婦人們差不多。
這些日子因為擔心獄中的兒子,所以她的眉眼間多了些許愁容。
為了救出沈修文,她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甚至已經求到了十七爺那里。
這位十七爺是先皇的胞弟,先皇駕崩之后欽點他為攝政王輔助皇上,當今皇帝只不過是一個三歲不到幼童,所以說朝政目前都由這位十七爺一手把控。
“這恩情是我好不容易求來的,可千萬不能出任何的岔子。”周氏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眼睛,然后交代道:“她那邊你好生盯著,可千萬別因為她下小性子而得罪這么大的爺。”
“夫人您放心,少夫人那邊老奴也勸過了,少夫人冰雪聰明,定能明白夫人您的苦心。”桂嬤嬤作為周氏的陪嫁丫鬟,跟在她身邊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自己主子心里想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