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這么點程度的話,現在想把自己誘到心情激動,只怕是難了,“便是未婚妻室這邊有變,也只是在下自己家里的事,倒不知高姑娘哪來的這份閑心?是已經動了春心,想讓宮某接納么?若是如此,宮某倒沒關系,高姑娘若愿侍箕帚,該也算恰如其分……”
“那就可惜了……典靜雖未曾訂親,至少也還有些眼界,總不至平白無故就定了婆家。江湖浪子所在多有,常常有明明占了便宜卻不肯負責的薄幸之輩,此事關乎女兒家一生,典靜可得好生選擇,不能白白便宜了小賊……”
聽兩人又在那兒唇槍舌劍,旁聽的顧若夢心中一緊。高典靜是最照顧自己的大師姐,宮先是救了自己貞節之身的好姐姐,偏偏二女為著一點誤會,如針尖碰上麥芒,誰也下肯讓誰,偏生宮先身為女子之秘自己又不能說出口,只能在旁干著急。
聽她們愈說愈過分,宮先還可,高典靜怒火攻心之下偶爾竟也失言,說出不少良家女子不該掛在嘴邊的話,聽得顧若夢臉紅耳赤,若非知道兩邊言語交鋒,不過是想占點上風、壓壓對方氣焰,彼此都不真把對方的話當回事,光只話里頭愈來愈不堪入耳的內容,彼此拔劍拚個你死我活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才剛想開口排解,偏偏高典靜眼明口快,顧若夢櫻唇剛動,她已經制敵機先,搶先堵住了顧若夢的口,“小夢兒別插嘴,大師姐跟宮兄有正事說呢!”
“是啊,小姑娘,你大師姐嘴上厲害得緊,說的一口好劍法,光這功夫都稱得上威震江湖了,可不需要你來幫腔呢!”
你們還會有什么正事說?不過是一個誤會,一個不肯解釋,對到了一處只在這兒斗氣罷了!顧若夢雖想開口,偏偏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看兩女斗得正興高采烈,她連想插嘴都插不進去,想找尋肋力偏生其它人見機得快,都已躲得遠遠了,恐怕連用暗器都打不到了。
顧若夢不由苦惱,心下只能勸慰自己:雖說嘴上與大師姐交鋒,但現在的宮先至少比前幾日那失魂落魄,仿佛魂靈兒都不知丟到哪兒去的樣子好得多。若因此讓她梢稍振奮一下,倒也算得上好事一樁。
只是再怎么苦中作樂也掩不過兩女愈爭愈激烈的事實,心知若非自己在此,高典靜還得顧著做師姐的身分儀態,兩人只怕早要效潑婦罵街。不過自己終歸與兩人都親近,雖說較好說話,但弊也在此,光只自己在旁時,兩女連表面上的客氣部不管了,言語之間真像想把對方大卸八塊一般,一點矜持和禮貌都不顧,那種話恐怕連長年混跡江湖之人都未必聽得下去,雖沒有臉紅脖子粗,卻也好不到那兒去。
見兩女愈吵愈大聲,拌嘴的內容卻如小孩子吵架一般,自己可難得發現高典靜竟然也有這般沖動的樣兒。顧若夢實在受不了,她尋到了機會,插到了二女中間,正想要她們住口時,沒想到氣不過的高典靜說得興起,手勢助威閭竟推到了白己身上!
全沒想到高典靜手上會有動作,一個不小心竟被她推開了幾步,顧若夢立身末穩,只見宮先的手已扶住了自己,慢了一步的高典靜也站到了身邊,臉兒脹得紅紅的,伸手便推向宮先扶著自己的手,一瞼深怕自己又被占了便宜的模樣。
一點也不希望自己喜歡的姐姐們為了自己吵架,更不想看到她們竟扭打一處,顧若夢連忙伸手意欲阻止;而此刻宮先也發覺到自己外表還是男子,伸手扶住小姑娘未免有違男女授妥不親之理,就算江湖人不那么注重腐儒之論,男女之間沒那么多規矩,但這一路上被高典靜吵得心煩,嘴上雖不讓步,心下卻也不想再多生事端,一侍顧若夢身子穩住,他連忙縮回手去,三人六手纏繞你推我阻之間,時混亂到難以形容,只覺怎么動都會格到別人,也不知怎么使的力,宮先競被高典靜玉手推在胸前,硬生生地推開了一步。
“你……”胸前被推了一把,本來這算不得什么,宮先倒也并不放在心上,他與高典靜唇舌爭鋒也不是頭一回,真要計較早巳計較不清,但看高典靜一推之后整個人竟怔在當地,不敢置信地呆望著自己的手,原本紅通通的臉登時白了,櫻唇微啟,滿面疑惑不信,一點話都沒有。
沒想到她會出現如此表情的宮先心中一動,心知被她推到了什么地方,耳根不由一紅,連想都還沒來得及想,手中長劍已滑出了鞘,輕巧迅速地頂到高典靜頸下,不只怔在那兒、也不知想著什么的高典靜,連顧若夢都全沒防到她會有這一手,三女登時都定在當地,一時間氣氛又復凝滯。
“求……求求你……不要說出來……算我拜托你……”陡地回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出了手,長劍逼在高典靜頸上,只要微微一挺便送了此女性命,宮先下由大窘。
她可不是隨意殺人的人,目己的身分再秘密也沒秘密到要殺人滅口的程度,照說以她修養不會這么沖動,只是這幾日心中不知怎地總煩躁莫名,加上高典靜老在耳邊聒噪,她競失了控制,現在卻弄得收劍也不是、下手也不是,連出口的聲音都顫著,“這秘密很……很重要的……千萬別說出去……拜托……”
“是,典靜知道了……”雖說長劍交頸,宮先面上不像有什么表情,可聽到她的聲音,加上持劍的手不住輕顫,要極為努力才能把握住不誤傷了自己,誤會冰釋的高典靜知道這幾日是自己錯怪了她,這火一點也發不起來。
她也不是笨人,宮先裝作男子雖像,其實頗多破綻,只是眾人都是年輕人,江湖經驗不夠,也真被她瞞了過去。其實若非一心只在維護顧若夢身上,加上這幾日事情繁雜,全未料及此事,以高典靜的眼光早該看出宮先舉止異常了。
知道這秘密之后腦子里思緒一轉,種種疑慮都豁然開朗,想來恐怕顧若夢比自己還早知道此點才會對宮先這般回護,雖說頸子上還被利劍逼著,自己一條小命還在宮先手上,但高典靜不只沒有氣憤驚懼,心中反而充滿憐意。
她以往也曾獨自在江湖上行走,自知單身女子在江湖上多有不便,加上宮先與虎門三煞有隙,遇上了顏君斗自是非得更加小心不可;她偷偷飄了一眼遠方,旁人似乎也發現了此處情況非同一般,只是宮先出手太快,他們距離又遠,一詫之間想要援手都來不及,現下形勢已成更不敢隨意靠近,生怕宮先一覺不對先誤傷了自己,她放輕了聲音不讓遠處之人聽到,“宮姑娘……先別收劍……他們發覺了……思,我們先就這樣談談,可成?”
“呃……也好,”見高典靜聲氣平和,整個人似乎已平靜了下來,宮先只覺自己的劍還頂在她喉上頗為不好,雖因易容之故瞼上透個出表情,耳根子卻下由紅了,即便依言沒有收劍,劍尖卻也已離開了幾分。
她深吸了口氣,勉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好不容易才開了口,“對不住……我……我師父與虎門三煞有隙,是以我易釵而弁,行走江湖,尋找可以對付虎門三煞之物,此事不能外泄,所以……所以才……才讓小妹子幫我保密……高姑娘,這事兒……麻煩別說出去,求求你……”
“這是當然,”知宮先是女非男,種種疑慮驚怒都解釋得通了,高典靜也知過去這段日子以來是自己錯怪了她,一瞥見旁邊的顧若夢手足無措,瞼上卻有著既像解脫又像擔心的表情,她與這小師妹相處極久,自看得出她心下是什么感覺。
雖說對小師妹競瞞著自己此等事兒頗有些不喜,但想到宮先要瞞的頭一個便是另一邊的顏君斗,她也不由不為之釋懷,心下反而有些高興小師妹總算長大了,知道這等事該瞞便下定決心瞞得死緊,一點不肯外泄,保密的手段雖有些稚嫩,但王少比不知輕重的胡說亂道要好得多,“想來……小夢兒早就已經知道了?”
“思……對不起,大師姐……”聽高典靜一口道破,顧若夢臉兒一紅,俯下臉去只玩著自己衣角,“若夢不是……不是故意的……可是沒辦法……宮姐姐……宮姐姐為了救若夢貞節,竟把……竟把自己貞節喪在那兒;:護著若夢不被盛相那惡徒淫辱……無論如何若夢也該……也該報答宮姐姐這一點……至少要幫宮姐姐保密……寸是前幾日你們……你們那樣說宮姐姐……若夢好生氣又好無奈……偏偏……偏偏又不敢說出秘密……說給宮姐姐聽她也拿你們沒辦法……若夢還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