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楚妃卿悶了一整天的淚水總算流了出來,燕千澤暗吁了一口氣。前些天他之所以伸出援手,確實是為了洪泛區災民著想,畢竟就算是淫賊,也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昨夜他將楚妃卿帶出去,與其說是為了對付那武功尚在自己之上的二師兄,還不如說是別扭心作祟,想讓一直以來走在正道上頭的俠女,看清楚自己親近之人所做的齷齪事。
無論楚妃卿是何反應,至少自己以后面對妙雪真人等高手時,嘴上又多了件笑談。可楚妃卿的反應卻比他所想還要強烈,殺了人之后竟躲在此處整整坐了一天半夜,若非自己送上食物飲水,恐怕她要滴水不進,除了昨夜看到自己留書時的忍俊不禁外,整整一日夜全無表情的模樣兒,令他竟不由起了一絲連自己都不明白的憐惜之意。
伸手遞了條手絹給她,看著楚妃卿拿著手絹壓在臉上,卻止不住淚水一滴滴順著絹角滑落下來,燕千澤抓了抓頭;其實此事并沒有他所說的那般嚴重,光從二師兄與縣令伏尸之處,除了賑銀外還有毀壞的封條,一對便知箱上的新封乃是臨摹而成,事證確鑿之下,二師兄和縣令在此事中的角色只要是明眼人便洞若觀火,鏢局的一票人馬雖是全城搜索,有大半卻是為了失蹤的楚圮卿;至于二師兄之事,他們別說是追查燕千澤了,若能壓住沒人提起,就已是上上大吉。
見楚妃卿淚流不止,雖是強忍著不肯放聲,可抽抽噎噎之間淚水卻沒個止頭,連燕千澤也不由傷腦筋。妙雪真人冷淡高傲,華素香明媚嬌艷,都是武林中威名頗盛的俠女,沒想到楚妃卿與她倆一起久了,竟沒感染到應有的江湖英氣;這樣愛哭的俠女在江湖路上可真是少見,若非燕干澤先前與三女交手過好幾次,深知三女武功高明,就連最弱的這楚妃卿當真動起手來自己也難討好處,光看她外貌嬌弱纖柔,又是這么個愛哭鬼的性子,還真看不出來她也是位成名俠女。
好不容易等到楚妃卿哭聲漸止,一邊安撫一邊找話勸她的燕千澤只覺自己都累壞了。自前日出手后這一路上他暗中照拂,晚上都沒睡好,等到賑銀交接后又看出那縣令與二師兄神色不對,暗中監視下查出兩人貪墨,接著又去領楚妃卿捉個正著,然后在楚妃卿坐在這兒發呆的時候,燕千澤一邊為她張羅食物,一邊暗回縣城,看看之后的官府處置,行動之間還得躲著不讓楚妃卿那票滿城搜索的師弟們發現,即便他青春年少,身子正當盛壯之時,卻也難掩疲累,現下又得好生安撫這哭泣著的楚妃卿,一坐下來感覺渾身的疲累漸漸涌了上來。
等到楚妃卿哭完了,坐在她身邊的燕千澤也覺身子酸軟,差點沒想躺下來;他強打精神,又加了幾句話。
“你……也不用太怨怪你師父了,養活一間鏢局不容易,并不只是武功好就能成事,應酬旁人往往要花更多的心思。若非他們把心思打到了賑銀頭上,做得實在太過火了,這種名門正派自己搞出的事,我連管都不想去管。你好生休息一夜,讓心平靜下來,再回去找你的師父師弟,爾后你我各走各的道,下次再遇上若非我被你砍的沒命,就是你被我搞上床去玩到死,知道嗎?”
話已說完了,燕千澤起身便要走。他與楚圮卿在一起總覺得有些別扭,畢竟兩人的立場完全不同,若是自己拿下她,用淫賊的手段搞的楚圮卿欲仙欲死,臣服于自己胯下,自是上上大吉;如果一個不小心落在楚妃卿手里,這小女孩內心的嬌柔一如外表,想來也不會對自己下什么狠手,最多是了結自己性命,免得以后又有女子落到自己手里。
雖說自己盡力避免此事,但終也算個結果;可像現在這樣相安無事,總令他心下覺得怪怪的。這樣走掉倒是還好,讓楚妃卿以為承了自己的人情,以后遇到時說不定可讓她手下軟些,自己逃出生天的機會也多了一點。
想要走卻是走不掉,燕千澤眼角飄去,只見楚妃卿纖手輕輕牽著自己衣袖,雖說頭一點也沒抬起來,可牽住了卻不放手,一副想要自己留下來的模樣。
狠下心來一甩袖子,弄開了她的手,燕千澤蹲了下來側面望向楚妃卿,一臉似笑非笑的淫賊模樣,“小姑娘,你也清醒清醒吧!我是淫賊,你是俠女,若不是因為我的原因,你也不用知道現實的難看,說來你該恨我入骨才是。今兒個是燕某看你難過,不想動你,不然以你這種戒備,燕某早把你弄上床去,在你的掙扎之中強弄了你的身子,可別以為燕某就不會對你下手了……”
“就只是……就只是說說話兒……不行嗎?”聲音幽幽的,像是一點力氣也沒有,楚妃卿雖已恢復了心神,不像一整天里那般槁木死灰,可光從聲音聽起來便知楚妃卿現下仍是軟綿綿的沒有力氣,那軟弱不只是身體上的,芳心之中的柔弱無力只怕更為強烈。
楚妃卿抬起頭來,頰上淚痕雖干,卻還有些潮氣,可一抬頭卻見燕千澤邪笑地蹲在溪邊,一手已探進溪里,猛不防手一揮,一掬溪水已潑到了楚妃卿身上。
時已入夜,溪水透著夜寒,加上她身子坐得僵了,給冷水一潑寒氣登時浸染嬌軀,冷得楚妃卿不由發起抖來,偏生燕千澤還不饒她,手上連掬連潑,不一會兒楚妃卿已冷得抱緊身子發起抖來,那冷水有不少甚至潑到了臉上,凍得她似又流出了淚。
楚圮卿不解地望著燕千澤,只見后者站起了身,雙手輕拍灑落溪水,“讓你下個水,清醒一點兒……護賑銀是為了災民,殺那縣令也不是為了你,小姑娘好生想清楚,淫賊可不是個個都像我這般好說話的,也不知妙雪那小道是怎么教你?要撒嬌也該看看對象!”
“燕……燕兄……”被那溪水凍得寒氣都透入了骨內,偏生一整天失魂落魄,體內功力一時也運不起來,尤其那寒氣像是個引子,把從昨夜以來心中的痛楚和寒冷都汲了出來,楚妃卿只覺渾身寒氣透骨,差點連站都站不直了。她蹲了下來,雙手緊抱著嬌軀,卻感覺不到一點熱度,顫抖得連牙關都不住透著聲響,可憐兮兮地看著燕千澤,“求……求求你……妃卿好冷……好冷喔……”
“喂喂喂……沒搞錯吧!”本來拔腿就想走,可看楚妃卿這么可憐兮兮的柔弱模樣,真有點我見猶憐的感覺,原已走出幾步的燕千澤嘴角微動,似在暗罵著什么似的,腳下卻又轉了回來。
他蹲在楚妃卿身前,伸手輕試她額角,卻覺寒意冷澈。照說這溪水雖寒,但楚妃卿身為練武之人,一運功蒸干身上水濕,就算一時暖不了身子,只要濕氣一祛,找個山風小些的地方避避,以楚妃卿的造詣,這么點寒氣哪能生出事來?可楚妃卿現下卻像個不會武功的小女孩一般,周身當真冷透了,難不成是走火入魔?可看她模樣又不像,“你……連運功祛寒也不會嗎?真的假的……”
本來以燕千澤身為淫賊,和楚妃卿這等俠女牽扯上來實是心所不愿,淫賊照說不該出名,暗里來暗里去,絲毫不為人知才是淫賊的立身之本,只是淫賊多半會見色起意,色心一起便難壓制,臨時起意的犯案多了,這條要點要遵守可是難上加難。
若照現在這樣和楚圮卿有所牽扯,那個鏢局倒不令人擔心,鏢局雖說也是武林行當,但武功硬手不多,何況本業是運鏢護鏢,又非尋人逮人,便是把那二師兄被殺的事栽到他身上,大不了燕千澤躲躲藏藏,看那鏢局怎么逮自己?
不過真正危險而麻煩的,是楚妃卿身后那個妙雪真人。她武功高明不說,不少黑白兩道名家都輸在她手下,更麻煩的是她的好師父雖是孤芳自賞,在武林中卻聲望頗盛,若妙雪真人追緊了自己不放,要逃出生天怕是不大容易;這些俠女都有自己的一套追敵方式,難說一個不小心便要犯到她們手上。
燕千澤之前幾次遇到此人,都是絞盡腦汁才逃出生天,靠著自己的機警外還得感謝老天保佑,燕千澤便是膽大,哪里還敢跟此女多所牽扯?可現在的楚妃卿如此嬌柔可憐,燕千澤雖有些色心微動,更多的卻是一種自己也不明白的憐惜之意,根本就下不了決定離開。
感覺燕千澤按在自己脈上的手度過一絲真氣,雖不甚強,卻漸漸誘發了她體內元功,雖遠未強到能夠蒸干身上的水氣,卻已不像方才那般寒冷,楚妃卿頗帶感激地向他點了點頭,卻見燕千澤頭一搖,一副看不下去的模樣,“我說小姑娘,你可真是搞不清楚啊!”
“怎……怎么說?”
“你現在這般畏冷,是不是要燕某給你暖暖身子?你可知對淫賊面言,幫女子暖身子只有一個方法……”燕千澤邪邪一笑,伸指輕薄地刮了刮楚妃卿香腮,雖是指觸寒涼,顯然寒氣已透了進去,不好生暖暖只怕要受風寒,但肌膚的觸感卻遠勝尋常女子,一觸之下燕千澤不由心下微顫,仿佛有股火從腹下燃了起來,就連以往見色起意時都沒這般嚴重,“給淫賊大施手段,弄得小姑娘欲火焚身,送掉處女身子之后,保你全身暖和得緊,再怎么給風吹都冷不了,要不試試?”
“如……如果……如果要這樣子……你才肯聽妃卿說話……那……那也行……”聽燕千澤語氣輕薄,臉頰上給他輕刮的地方一股熱力傳來,知道這淫賊說得出做得到,楚妃卿只覺矯羞,差點連臉都抬不起來了,可她卻仍是輕咬銀牙,輕聲回應燕千澤的話,玉手反勾住燕千澤的手腕,雖是軟弱卻很用力,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一般,再不肯放掉。“求求你……留在妃卿身邊,好不好?”
“喂……不會真的發燒了吧?身子骨再怎么弱,也不會連點水都受不了……”原本以為自己那輕薄話語,縱使不讓楚妃卿這面嫩女孩退避三舍,好歹她也要松了自己的手,嬌嗔不依,到時候自己正好溜得飛快,怎么也沒想到楚妃卿竟是這樣回應。
燕千澤怔了一會,還擱在楚圮卿頰上的手移了移位置,試了試楚妃卿的額頭,卻不覺怎生發燒,感覺便如方才勺水時的溪水一般寒涼,再加上楚妃卿雖低著頭,卻牽著自己不肯放,燕千澤不由撓頭皺眉。雖知對楚妃卿而言,昨夜的種種實是重大打擊,但無論如何,搞到像現在寧可把自己身子送上,卻也不是他事先所能想到。
“若你只是想找人說話,大不了燕某多事,送你到你那個妙雪姐姐身邊,又或是華素香身邊好些?”想不到楚妃卿會有如此反應,燕千澤不由微驚;他放輕了聲音,柔聲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