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紫蘇也不回答,水汪汪的桃花眼凝視著蚩尤,笑吟吟地?fù)u頭嘆息道:“久聞龍神太子英明神武,過了這么久才認(rèn)出我么?姐姐真是白疼你啦!”眼波溫柔,俏麗難言。王亦君瞧在眼中,瞧得心下怦然,猛一斂神,“晏姑娘,在下有些疑問,懇請(qǐng)晏姑娘賜教。”
晏紫蘇微微一笑道:“只是我說了出來,太子可別怪罪我。”王亦君早已猜到她與姑射仙子之事必有關(guān)連,當(dāng)下微笑道:“晏姑娘坦誠相告,亦君感激不盡,豈敢怪罪?”
晏紫蘇轉(zhuǎn)頭四顧,傳音道:“燭真神要幫助句芒登上青帝之位,你們都已經(jīng)知道了吧?”見王亦君點(diǎn)頭,又道:“既然雷神已經(jīng)被扳倒,接著要對(duì)付的自然便是姑射仙子啦!句芒知道燭鼓之對(duì)姑射仙子垂涎素久,因此便定了一石二鳥之計(jì),做個(gè)順?biāo)饲椤!?/p>
“那日我從雷澤城出來后,便奉命繼續(xù)喬裝你的纖纖妹子,騎著一只白鶴朝空桑山飛去。姑射仙子的姑姑是當(dāng)年流放湯谷的空桑仙子……”王亦君一震,驚訝失聲。王亦君突然明白,何以當(dāng)年在玉屏峰上,姑射仙子聽他說到神農(nóng)物化、臨終吟唱“剎那芳華曲”時(shí),她會(huì)有那等古怪的反應(yīng)。
“……姑射仙子對(duì)她又極是尊重。句芒料定她聽說空桑轉(zhuǎn)世的消息必定按捺不住,于是故意遣人散布傳言,說瞧見空桑轉(zhuǎn)世朝空桑山飛去。姑射仙子聞?dòng)崳槐阕穪砝玻 ?/p>
“我等她快追來了,又繞道西行,朝西荒飛去。姑射仙子心機(jī)單純得很,不疑有詐,一路跟來。我知道她以鮮花蜜凍為食,就在沿途她最喜歡的花樹上投下蠱卵……”王亦君變色道:“什么!”晏紫蘇嫣然道:“你放心,那些蠱卵都只是極微量的,并不致命。否則以她的念力還不覺察嗎?”
“到了西荒,我將她引入西海九真等人布下的“寒金冰石陣”中,然后誘活她體內(nèi)的蠱毒。金陣克木,蠱毒發(fā)作,又受幾十名高手的圍攻,她雖然厲害,也只有乖乖就擒。”
“百里春秋以春秋鏡念力輔助九毒童子的“散氣丹”,將她周身真氣全部化散,這樣她即便醒轉(zhuǎn),也不足為患。然后那西海鹿女又給她下了九十九種烈性毒毋,再灌入忘川水,送入鐘山洞穴。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后,我就趕往寒荒城裝扮女戚。以后發(fā)生的事情,太子便比我更清楚啦!”
王亦君至此完全明白,低聲道:“姑射仙子一旦失去圣貞,自然便不能再做圣女,對(duì)句芒老妖也就沒有任何威脅。而她喝了忘川水,記不起從前之事,無處喊冤,不得昭雪,只能任由燭鼓之、句芒雙雙得償所愿。嘿嘿,果然是一石二鳥的奸計(jì)。晏姑娘是水族中人,各為其主,倒也沒有什么可指責(zé)的。只是……”
“太子,其實(shí)我最害怕的,不是燭真神、老祖取我性命,而是再也拿不到本真丹了。那是燭真神特制的奇異丹藥,服了之后,可以解除獸身封印,真真正正地變作常人。九百年前,我祖上因?yàn)榉噶怂逯匾?guī),整族人被黑帝封印于九尾狐身,流放到東海青丘。如果沒有黑帝的赦免解印,我們世世代代都要做這半人半妖的下賤怪物,做這讓天下人瞧不起的獸身罪人……”
她瞟了王亦君一眼,黯然笑道:“你別瞧我是青丘國主,但在族人眼里,卻是豬狗也不如的罪民。若不是燭真神護(hù)著我,又有誰會(huì)瞧得起我?”
王亦君聽得難過,但大荒中鄙視獸身罪民卻是事實(shí),想要安慰她,一時(shí)卻找不著該說的話,又聽她顫聲道:“做了這獸身罪人,終日受人輕賤,隔三差五忍受體內(nèi)痛楚……生不如死。但這些也都罷了,真正可怕的卻是,你的元神被封印在獸身中,永不能逃逸出來,當(dāng)獸身消亡時(shí),你的元神也要隨之毀滅!”
王亦君心下凜然,元神封于物,物滅則神滅,不能超脫逃出。封印法術(shù)最為可怕之處,使在于此。大荒獸身罪人,若死前不得解印,必定形神俱滅;倘若五百年內(nèi)不得解印,則其族群永不能回復(fù)人身。
“所以從那時(shí)起,我們家族中的每一個(gè)人都盼著能將功折過,變回人身。大家都拼死為黑帝效力,希望能得赦免。可是轉(zhuǎn)眼過了五百年,三代黑帝卻始終沒有解開我們的獸身封印。”
“五百年過去了,這獸身封印再也解不開來啦!我們雖能依仗變化法術(shù),保持常人形狀,甚至變成各種模樣,但是一旦肉身毀滅,便元神迸散,就連孤魂野鬼也做不得了!”晏紫蘇心中害怕,又情不自禁地發(fā)起抖來。
“老人們都說宇宙五界,元神回圈不休。死了之后,不管是去混沌界演化來生,還是去仙界轉(zhuǎn)世,甚至是墮入鬼界之中,都有神識(shí)知覺。但是我們卻在五界回圈之外,一旦死了,就什么也沒了……”淚水滾滾,哽咽著,“我不是怕死,但我真的好怕死了之后什么也沒有!”王亦君心中劇震,聽她這般說來,心中也不由閃過一絲森冷懼意。
“六十年前,燭真神以諸多神物仙草制成了本真丹。只要服了這神丹,就可以解除封印,重復(fù)人身,死了之后,元神也可以回歸混沌界中。我十歲那年,娘親累積功勞,終于從燭真神那里得到了這神丹,化作人形。
那天夜里,我親眼看著她赤身裸體地在月下蛻變,就像鮮花層層疊疊地綻開,好生美麗。她又哭又笑,歡喜得像要發(fā)瘋一般。我的心里,又是快樂又是羨慕,打定主意,總有一天也要和娘親一樣,做回真正的女人。”
“這些年,為了討燭龍歡喜,取得本真丹,我也不知做了多少惡事,有些時(shí)候,連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但是一想到本真丹,一想到能回復(fù)人身,重得不滅的元神,我就什么也顧不得了……而一想到今生今世也不能得到本真丹,回復(fù)人身,我的心里說不出的害怕。”
熱血涌上喉頭,王亦君將她緊緊抱住,嘎然道:“不要害怕,放心……你盡管放心好了……我會(huì)幫你取得這本真丹的。”咫尺之距,晏紫蘇那香甜妖異的氣息吹在自己的臉上,眼波蕩漾,笑容甜美動(dòng)人。
湖光蕩漾,照得她的俏臉忽明忽暗。雙頰嫣紅,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dòng),櫻唇嬌艷欲滴,彷佛月下海棠。王亦君突然發(fā)覺她的美貌,絲毫不在纖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