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索片刻,將藥碗放在床頭的桌子上,輕咳一聲,對謝微樓道:“謝家娘子,這藥一會兒你記得喂你夫君服下。”
頓了頓,又補充叮囑道:“他身體里還殘留著蛇毒,若是半夜發起燒來,你可一定要記得用毛巾浸了冷水給他擦身降溫。”
謝微樓從指尖到發絲都寫著抗拒:“他自己不能擦嗎?”
郎中“嘖”了一聲,滿臉疑惑地看向謝微樓:“你是他夫人,這種事兒自然是你做更為妥當。何況你夫君都已經這般虛弱了,能不讓他動就盡量別讓他動了。”
頓了頓,目光斜斜地瞥向謝微樓,說道:“謝家娘子,這些天你傷了腳,我這兒缺草藥,都是你夫君不辭辛勞山上山下地奔波,才幫你把藥材弄來的。”
“……”
謝微樓看向不住咳嗽的謝玉書,即便他心中的疑慮如潮水般翻涌,此刻也只能暫且擱置下來。
也罷,實在不行就等謝玉書身體康復之后,自己再做打算離開,總之也不差這幾天。
謝微樓端起那碗顏色黑如墨汁的藥汁,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生來喜甜厭苦,對所有帶著苦澀味道的東西都避之不及。
在郎中的協助下,謝玉書已經靠著床頭坐起了身子。
謝微樓走上前,在床沿邊坐下,眼見著謝玉書雙手不停顫抖,看起來連碗都拿不住,于是便伸手將藥碗遞到他的唇邊。
謝玉書微微一怔,隨即唇角上揚,淺笑道:“有勞道長費心了。”
說罷,便就著謝微樓手中的碗喝起藥來。一碗藥見底,他面上還是沒有多少緩和,虛脫地倒在床上,頭一歪便沉沉睡去。
謝微樓側頭看了看窗外,眼見天色已黑,這一晚看來只能在醫館度過了。
郎中還貼心地在床的旁邊放了一個小榻,方便謝夫人“照顧”謝公子。
屋內燭火搖曳,光影明滅不定,不過片刻,夜色便已深沉如墨。
謝微樓在榻上坐下來,觀察著床上的謝玉書。
不多時,對方便呼吸平緩,似是已沉沉睡去。
謝微樓輕手輕腳地從榻邊站起身,緩步走到床邊,動作極為小心地將手探入被子里。
謝玉書的手腕觸感微涼,謝微樓的手指輕輕拂上他左手的脈門,指腹之下脈象虛弱無力,顯然是中毒之象。
而且細細感知,這脈象的確是凡人的脈象。
謝微樓收回手,不禁微微皺起眉頭。
他雖已記不起往昔的記憶,但在這兩百年間,遭遇過太多妄圖取他性命的魔物,有好幾次都險些命喪當場。
他曾暗自揣測,即便無相儺遮蔽了他的面容與氣息,可他身上必定存在著某種獨特的東西,引得這些魔物趨之若鶩。
而那些攻擊他的魔物,無一不是身形嚴重畸形,似人非人。
唯有寥寥幾次,他遇到過與常人毫無二致,身形上找不出絲毫破綻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