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禪跟他打了三輩子交道,深諳此人德行,還會在旁邊附和:“是吧,前幾天熬得人都憔悴了,這兩天養回來一點,氣色好多了。先前讓你查的事已經有眉目了?”
裴如凇:“……”
他作為一個在朝中頗有地位的年輕官員,就算被人夸贊相貌,不管是真心還是客套,通常都是往清高出塵的氣質上捧,把他吹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仙;但在聞禪和桂萬春這里,他倆就像圍著一只漂亮小貓嘀嘀咕咕地交流心得,雖然聽起來和看上去都有點荒謬,其實他并沒有覺得冒犯,公主當然怎么說都行,桂萬春如果太熱情了就會令人手癢,忍不住想上去撓他兩下。
桂萬春在二人下首坐下,圍著火盆喝了口熱茶,嘆出一口滿足的氣:“查清了,那王氏女名叫王重云,其實并不是王嵩的親妹子,而是他結義兄長的妹妹。”
“王嵩的義兄叫耿重陽,幾年前隨御駕巡幸松陽時被符氏兄弟所害,剩下個無依無靠、年紀尚幼的妹妹,王嵩便把她認作自己的妹妹撫養了。”
聞禪嘆了口氣:“符氏兄弟干的破事簡直貽害無窮,惹出多少麻煩來。赤鷹是因為從他們手下死里逃生才投效了深林,這又冒出個王嵩的義兄。”
“還不止這些呢,”桂萬春得意地揚起眉毛,神神秘秘地道,“殿下,那耿重陽的生母以前曾是越王的乳母,耿重陽家世平常,能進禁軍當差,是因為郁家在背后使勁,所以這耿重陽其實是越王的人。”
聞禪輕輕敲著桌面的指尖驀然一停,恍然道:“我說呢,原來王嵩這么早就跟越王搭上了線。”
裴如凇沉吟道:“看來王重云是越王安插在東宮的眼線無疑了。”
桂萬春看看公主又看看駙馬,納悶地問:“這個王嵩是很重要的人嗎?比起太子侍妾,我怎么感覺殿下更關注他呢?”
裴如凇神色一黯,桂萬春立刻捂緊了嘴。
“太子妃出事,城陽長公主對太子的支持就會動搖。蘇家是太子的左膀,長公主是太子的右臂,斷其臂膀,這是要徹底絕了太子的后路啊。”
聞禪凝眉思忖片刻,揚聲朝外間道:“程玄!”
守在外面的程玄轉過屏風,走進里間:“殿下。”
聞禪道:“去給赤鷹傳個話,讓他仔細查查長公主府的那個方士的底細,看和越王或者源叔夜有沒有關系,若有關聯,如實向陛下回稟。”
程玄躬身道:“遵命。”
聞禪察覺到桂萬春眼巴巴的目光,又補充道:“順便把鸚鵡領走,給他拿點壓歲錢,今年的秋風就打到這里吧。”
桂萬春一躍而起,差點踩到程玄的腳后跟,喜氣洋洋地道:“多謝殿下!提前給殿下拜個早年,殿下真乃我衣食父母也!”
裴如凇拍案而起:“把他給我打出去!沒有你這么大的敗家子!”
烏鴉“嗖”地一下突然出現在窗前:“過年了?殿下新年好,去年那個金魚糖還有嗎?”
聞禪:“……”
這一年就在吵吵嚷嚷和暗潮涌動中飛快地收尾,轉眼新歲到來,震動朝野的巫蠱案終于塵埃落定,在公主和幾位重臣的竭力約束下,沒有造成大范圍的牽連和恐慌。
太子幽居東宮期間,寫下數封陳情奏疏,主動提出與太子妃楊氏和離,皇帝允準和離,楊氏廢為庶人,削發為尼。關國公楊弘被貶為紹陵太守,城陽長公主隨之流放紹陵。
長公主之所以犯了天條還能留下一口氣,一來是皇帝念著她匡扶上位的舊情,二來是衛云清奉命審問方士李柏子,雖然此人一口咬定是長公主授意他施行厭勝之術,但衛云清還是翻出了一點老底,發現此人妻兒曾被長公主擄為家奴,皆盡病死,但已沒有確鑿證據,只能私下呈報給皇帝,在他心頭留下一絲疑云。
延壽十八年二月,巫蠱案審結,三月,太子上表請求讓出儲君之位,言辭懇切,態度堅決,皇帝數度召集眾臣集議,歷時數月,最終許其所請,皇太子聞理降封為趙王。
動亂
十余年的太子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