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協會早成了溫某人的鐵桶江山!”這話從茶水間的紫砂壺嘴溢出,在三十六盞氣死風燈下發酵。
有人捧著《協會沿革志》指點江山:“你看這人事調令,財物、演武、行政三處要職,哪個不是溫派的人?管會長不過是個提線木偶!”
終于有老武者揣著生銹的流星錘找到陳墨,在他撫琴的水榭前跪成一排:“陳副會長!您可得為江湖正道做主啊!那溫羽凡安插余曼曼管賬,派余剛練兵,連會長身邊都是他的人,這協會早成了‘溫府’啦!”
彼時陳墨正用斷指輕叩琴弦,《平沙落雁》的余韻被這聲控訴震得七零八落。
他望著老人們溝壑縱橫的臉,忽然想起上個月溫羽凡把《武道革新十條》初稿推給他時,指節還沾著批閱文件的墨痕:“陳兄,這規矩得立得公平,可別讓人覺得是我溫某在弄權。”
管御風聽聞謠言時正在演武場督練,鷹爪兵器的鋼鉤挑飛半塊青石板。
他扯著西北漢子的大嗓門把傳話的弟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的書桌上,余秀靈擬定的
kpi考核表旁,還壓著溫羽凡用鋼筆寫的便簽:“管兄,對我推薦來的人考核嚴些沒關系。”
“諸位莫要聽信讒言!”管御風在校場演武時特意為溫羽凡解釋,“溫兄弟若想掌權,何必費心思改革這協會的陳腐舊規?他是費著心思想把自己架空嗎?”他故意用了余秀靈教的新詞,卻見老武者們面面相覷,顯然不懂“改革”為何物。
而陳墨總會在來人面前放下琴弦,斷指鋼套輕叩石桌,讓月光落進茶盞里的漣漪:“諸位可曾見溫副會長私挪過一分錢經費?可曾見他提拔過一個庸才?”
管御風和陳墨偶遇時,總會相視苦笑。
他們知道這頭看起來駭人的獸從未想過吞噬協會,只是想用利爪劈開積弊,讓陽光照進那些被金條和人情塞滿的角落。
而那些抱怨著“不會用計算器”的老武者們,或許永遠不懂:當溫羽凡把余曼曼安插進財物處時,她第一件事是核對了之前被蔣明哲私吞的藥材賬目,為的是找出核算的漏洞,永遠堵上這個缺口;
當余剛在演武場嘶吼時,教的不是什么“溫氏刀法”,而是實戰總結的保命殺招;
至于余秀靈泡的碧螺春,那純粹是感謝管御風的知遇之恩,并沒有任何其他的意義。
然而謠言仍在暗處瘋長,如同墻角苔蘚下滋生的毒菌,在潮濕的陰影里蔓延出墨色的絲縷。
時序推入十一月下旬,變革推行未及滿月。
某個霜霧彌漫的清晨,演武場青石板終于濺上第一滴無意義的血花。
當西北分會老者的鐵鞭與賽博武館青年的合金棍在晨霧中相交時,那聲金鐵爆鳴撕裂了協會最后的平靜。
老派武者罵新丁“數典忘祖”,新兵蛋子笑前輩“抱殘守缺”,飛濺的火星落在“止戈為武”匾額上,灼得鎏金大字泛起詭異的暗紅。
溫羽凡站在廊柱陰影里,指尖碾著辭呈末尾的鋼筆字。
演武場中央正有幾人纏斗,他望著翻飛的衣袂,忽想起余曼曼昨夜抱來的賬本。
那上面用紅筆圈出的“謠言引發沖突報損款”,數字正以駭人的速度攀升。
轉過九曲回廊,便是會長辦公室所在的正殿。
“管兄,這協會需要的是革新,不是我溫某。”溫羽凡將辭呈推過紫檀木桌時,破邪刀的刀柄在晨光中劃出冷弧。
管御風的鷹爪兵器“當啷”砸在桌面,震得硯臺里的墨汁四濺:“胡鬧!這節骨眼上你遞什么辭呈?”
西北漢子一把抓起辭呈,粗糲的手指幾乎將宣紙捏碎:“那些老糊涂的話你也信?老子這就去演武場劈了他們的狗頭!”
“管兄息怒。”溫羽凡的聲線比秋雨更涼,“誰對誰錯并不重要,他們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宣泄的閘口……協會的變革和我,只能保全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