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朝廷初定,然朕觀天下之勢,遼東建虜兇焰日熾,流賊四起,中原腹地饑民載道,九邊軍餉拖欠日甚,國庫歲入卻年年短絀!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今日朝議,不論虛文,但求實策!朕要問諸卿,我大明之積弊,究竟在何處?何以至此?又當如何根治?諸卿但有所見,直言無諱!”
群臣四目相對,竊竊私語,但卻無一人出列。
崇禎看著像后世高中生一樣的群臣,終于體會到老師的那種無力感。
半響,崇禎看無人應答,索性用起后世老師的手段——點名。
崇禎鷹顧虎視,目光掃視群臣,最終定格在戶部尚書郭允厚身上,開口道:
“郭愛卿,可有什么想法?”
被點到的郭允厚身子一僵,無奈出列,拱手道:
“我朝積弊至深者,首在財源枯竭。九邊缺餉動輒累月,州府存糧常不足旬…此非天災,實乃利未歸朝,蠹從中生!”
他頓了頓,喉結滾動:“當下猛藥,當從‘節流’入手。如裁撤驛站冗費——”笏板微抬,如揮刀斬麻,“北直、山陜諸省驛道重復者六百余處,歲費白銀近二十四萬兩!裁之可補兵餉!”
“再如嚴查倉場侵蠹!”聲音稍提,“通州一倉,歲入漕糧百萬石,然臣觀歷年核銷冊,耗鼠雀、霉變竟達三成有奇!此間弊漏若堵,年省米粟何止十萬石?”
崇禎看著郭允厚,食指輕叩案機,心里暗罵,這裁驛損的是驛卒生機,查倉卻動不得根本!只是節流之策,不是崇禎想要的。
思索片刻,崇禎開口道
“郭卿家此議,‘省費’二字,其心可昭,立意卻偏矣!”
“卿只算省下二十余萬兩白銀,可算過這數百驛站一朝停擺,驛卒驛夫成千上萬,一朝頓失生計,當如何自處?”
“或嘯聚山林,或為盜為寇,烽煙再起于腹心之地!這平叛戡亂的銀子,又豈止二十三萬兩之數?
“省銀而致大亂,是何等荒謬?再者,驛路一旦荒廢,邊情難至中樞,災訊阻隔州縣,中樞失聰,地方失明,天下失序!這等后果,郭卿可能擔當?”
字字如刀,句句切中要害!
郭允厚冷汗直流,伏地顫聲道:“臣愚鈍!陛下遠慮非臣所及!死罪!死罪!”
朱由檢依舊使用面癱臉,看不出一點情緒,繼續道:
“省費為公,此心甚嘉。然‘省費’之道,非在斷脈截源,而在于剔肉剜瘡、強身健骨!驛站之弊,朕甚惡之!”
他手指重重叩在御案之上,發出沉悶響聲。
霎時間,朝堂一片寂靜,郭允厚伏地,魏忠賢眼神復雜,似乎在回憶著什么。
群臣面面相覷,臉色不一,在心里暗暗揣測著小皇帝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