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算來,萬振尚那壇續命酒也該見底了。
車未停穩,四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快步迎上。為首的白西服殷勤拉開駕駛座車門,四張笑臉比頭頂的霓虹燈還晃眼:“濤哥您可算來了!”
方濤下意識摸了摸鼻尖。三年前他落魄時,這些紈绔可是連眼角余光都欠奉。
如今這般前倨后恭,倒讓人想起灶臺上爭先恐后冒泡的糖稀。
“接著。”他轉身拎起副駕的塑料袋,嘩啦作響的藥丸在透明包裝里滾動,“每月初一辰時服一粒,記住別貪嘴。”
花襯衫青年雙手捧過時指尖微顫。四人交換著震撼的眼神,昨天拍賣會上炒到七位數一顆的猛龍丹,此刻竟像超市稱重的散裝糖果,在廉價塑料袋里擠作一團。
“濤哥,這……這得多少錢?”條紋領帶的聲音發緊。
方濤隨意擺手,推門下車時風衣下擺揚起弧度:“叫聲哥還談錢?當見面禮了。”余光看見四人眼眶泛紅,他快步走向電梯,靴跟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回響。
身后傳來疊聲誓言:“從今往后濤哥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刀山火海您吱聲!”
電梯門合攏前,他聽見風送來哽咽的贊嘆:“仁義啊!”
頂層總統套房內,萬振尚拄著龍頭杖站在庭院中央,古銅色面龐泛著健康光澤。
身后三子一女屏息凝望灰袍老者,龍天師手持鎏金羅盤,八卦鏡在陽光下折射出奇異光斑,龜甲銅鈴在檀木案幾上微微顫動。
七日來,萬家掌門人嚴守醫囑,每日午時取出保險柜里的青瓷酒壺,用銀匙精確量取三錢飲下。
前日故交來訪時,他展示過這樽被紅外報警器守護的“續命符”,卻未提及某位青年在暴雨夜留下的藥方。
此刻庭院金桂無風自落,龍天師的麂皮靴突然在東南角停駐。萬振尚望著滿地碎金,突然想起老友那句“貴府氣場似有陰陽相沖”,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萬振尚緊鎖眉頭盯著手中的報告,那些異常數據仿佛在紙面上扭曲成詭異的符號。
他煩躁地扯開領口,咽喉處似有異物卡著,自半月前莫名低燒不退,這位商海沉浮二十年的硬漢竟開始頻繁心悸,就像有雙無形的手攥住了心臟。
酒店監控室的數據曲線印證著他的不安:連續七周入住率持續下滑,客房收入如同漏水的竹籃難以蓄積。
正當他對著季度報表出神時,管家萬景禾捧著青瓷茶盞匆匆進來:“老爺,少爺今早又吐了三次,家庭醫生查不出任何器質性問題。”
“叮”的一聲,萬金安突然推門而入,手機屏幕泛著幽幽藍光:“大哥,港島那位龍玄策大師正在鳳城講座!”
萬振尚望著窗外搖曳的梧桐樹影,枝椏在玻璃上投下蛛網般的裂痕。
此時的龍玄策正焦躁地轉著翡翠扳指。
三天前他精心布局的謝家風水局,竟被個名不見經傳的方濤攪了局。正當他盤算如何挽回顏面時,萬金安的重禮已悄然送至下榻的鳳棲閣。
第二天的萬家別院彌漫著奇楠沉香的氣息。
十二位身著蘇繡旗袍的侍女手捧紫銅香爐分立兩側,龍大師手持鎏金羅盤緩步丈量庭院。
他忽然駐足在西墻角的青苔石板上,羅盤指針在井口上方劇烈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