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高遠睡得并不怎么踏實,他不會沒心沒肺到這種程度。
重生這么奇幻的事情發生在誰身上,誰都會感覺到驚訝、惶恐、難以置信,繼而喜出望外。
次日一睜眼,做了一晚上夢的高遠打量著屋里簡陋的陳設,才再次確定自己確實回到了1977年這個寒冷的冬日。
有一說一,這不是一個最好的年代,卻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熬過了今年,等到明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就會進入到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新時期。
高遠揉揉亂糟糟的頭發,從被窩里鉆出來。
他穿上棗紅色毛衣,一條肥大的棉褲外面套著條軍綠色褲子,把秋褲塞進毛線襪子里,又蹬上雙黑絨布千層底的老棉鞋。
看一眼這身時代特色鮮明的打扮,高遠啞然失笑,他拿了搪瓷臉盆,把毛巾、胰子、牙膏牙刷放進臉盆中,打開門,奔大院公用水池邊洗漱。
大雜院住了四戶人家,共用水,到處都是私搭的窩棚和小廚房,雞零狗碎滿地都是,鄰里之間相處的不怎么和諧,甚至可以說矛盾重重。
原因是高躍民一直有個念想,想把這套老宅子要回來。
他只要行動了,就相當于侵占了其余三戶人家的利益。
因為其他三家住戶都是被組織上安排過來居住的,高家把房子收回去了,他們就得搬家,就得去各自的單位要房子。
不然一家人全得睡馬路。
高遠記得,上輩子老爸確實為了這件事情張羅過,前后跑了兩年多,上面才松了口,把房子還給了自己家。
可這三家住戶卻死賴著不肯走,后來還是他那個混不吝的小叔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才逼得三家住戶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今兒天氣不錯,雖然冷,陽光很明媚。
已經八點鐘了,院子里各家各戶該上班的都去上班了,只有住在東屋,已經退休的劉前進老兩口不知道在屋子里忙活什么。
高遠擰開水龍頭刷牙洗臉,洗漱完畢后往東屋看了一眼,發現劉嬸正透過窗戶鬼鬼祟祟往外瞧。
這個劉嬸是個事兒媽,慣會嚼老婆舌頭,張家長李家短的,雜院里百分之八十的鄰里矛盾都是被她那張破嘴挑唆起來的。
高遠平日里對她敬而遠之,倒不是說怕了她,他只是懶得跟一個潑婦打嘴皮子官司。
見劉嬸又在暗戳戳觀察自己,不知道存著什么壞心思,高遠倆眼珠一轉,手指肚往水管上一堵,留一條縫,把水龍頭擰到最大,水壓上來了。
呲地朝東屋玻璃飆射過去。
一道水流擊打在玻璃上,劉嬸猝不及防,嚇得媽呀一聲,倒退了三步,跺著腳破口大罵道:“小兔崽子,你作死呀!”
高遠拿起臉盆,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哈哈大笑著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