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皂隸鳴鑼開道,趙明德和錢江來到曬谷場,驚起滿地麻雀。
秦明早率村中農活在村口迎接,粗布短褂上別著桑皮紙寫的戶帖。
“大周年間定下的規矩,每畝官田納米一斗二升……”
趙主事展開黃綾冊簿,算盤珠子噼啪作響。
胥吏抬來官斛,青銅方口在日頭下泛著冷光。
村中農戶捧出陳糧,斗級抓起把稻谷當風一揚:“稗子逾三成,按例加收雀鼠耗!”
聽到要加征稅負,人群頓時騷動,村中幾個后生攥緊了鋤頭。
眼見有人一臉的憤怒,趙主事皺眉撣了撣官服上的灰塵,身旁的錢典史立即喝道:“抗糧者枷號三日!”
話聲一落,再無一人敢直視官員。
只用了短短一個時辰,趙主事前方的空地上,已經堆起八百多石稅糧。
同行的官倉差役正往麻袋里摻石灰防潮,算盤聲里又添了”斗面”等諸般名目。
“斗面”是彼時官吏收賦糧時的一種額外聚斂手段。
用斗量租糧和稅糧時,將斗內的糧食平面堆高,借以多取租糧和稅糧,這就叫做斗面。
大周很多地區斗面實際上成為一石加納幾升以至幾斗的固定附加稅,有的地方,斗面糧額甚至超過正稅額。
其實往年征收田賦,主事的官員也都會找些借口,多征一些錢糧的。
這部分巧立名目多收的錢糧,最終都是要另立賬目,交給知縣大人的。
至于里長和前來秋征的官員衙役,也會私下截留一些,但數目,只是上繳知縣的零頭而已。
隨著秋征的結束,秦家村的村民終于松了一口氣。
所有人心里都有一筆提前算好的賬。
不管如何,秋征剩下的糧食,總歸是夠吃的。
這年頭的農民并無太多的奢望,只要能勉強維持生計,就已經是莫大的幸福。
臨近晌午,秦明將錢典史和戶房主事趙明德請到了家中,準備共進午飯。
桌面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秦明還拿出了一壇從縣城買來的好酒。
雖然這年頭的酒對秦明來說簡直如同餿水一般難喝,但在這個很多人都吃不飽的年代,酒這東西是絕對的奢侈品。
“兩位大人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