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外頭的侍衛輕輕的笑了一聲:“鄭先生說的好聽,多半心里正樂著呢,畢竟可以省了一頓酒錢。”
鄭妄言伸出手指點了點侍衛,隨后大笑著離去:“還是你們懂我啊!”
離開大理寺的鄭妄言,原本打算隨便吃一點,卻不小心路過一家酒坊,被里頭的酒香勾的神魂顛倒。
他猶豫了半晌,最后提了一壺酒,晃晃悠悠的去了將軍府。
鄭妄言的運氣不好,不僅將軍府沒人,便是連徐福將那里都是空無一人的,好在管事還在,便干脆拉著管事一起喝了一壺。
“鄭先生不抓緊回去陪你那妻子,反倒在這里跟我喝酒,就不怕你那媳婦鬧起來?”管事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鄭妄言,輕聲說道。
鄭妄言看著手里的酒壺,目光微沉,良久,他才笑了一聲:“我倒是寧可她同我鬧,但我只怕她見到我會傷心難過!”
管事滿臉困惑:“你去那大理寺幫忙了,多日都不曾回去,你一回去她高興都來不及,又怎么會見到你傷心難過呢?”
鄭妄言沉默許久,最后提起那壺酒一飲而盡:“她又怎么可能會高興呢?”
管事看著鄭妄言的表情,莫名的察覺到有些問題:“我記得你曾同我說過,你夫人的表妹,嫁了人以后,便沒了音訊,派人去尋,街坊鄰居卻說她跟野男人跑了,莫非……”
鄭妄言一愣,良久,他才緩緩抬起頭看向管事:“沒曾想,你還記得這樁事!”
“你這話說的,你同你媳婦兒成婚的時候,我可是去吃了酒的,你媳婦的那表妹我也是見過的,模樣生的可好了,乖巧伶俐的說話也很討喜!”管事說著說著,就發現鄭妄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也不由沉了下來。
“我去查這樁案子,原本以為我不過是個局外人,卻不想最后成了原告!”鄭妄言搖頭苦笑。
這番話,對于剛剛經過的夏簡兮而言,也是不小的打擊。
她一臉不敢置信的站在原地,他當然知道這次的事件牽扯有多廣,但是當他知道這里面的受害人有自己身邊的人時,那種震撼還是直達人心的。
就在這個時候,管事發現了滿臉蒼白的夏簡兮,他慌忙站起來:“小姐!”
鄭妄言一愣,隨后才回頭看向站在那里的司閣賭坊,他緩緩起身,點頭示意:“小姐!”
“鄭叔叔的表妹,可還在世?”夏簡兮看向鄭妄言,小心翼翼的問道。
鄭妄言無奈的搖了搖頭:“她運氣實在不好,明明只差一天就能等到我們的人去救她們,可偏偏她就是沒熬過那一天!大理寺把她的尸體挖了出來,天氣太熱,才一兩天的功夫便已經不成人形了,只是手背上的那塊胎記太過明顯才能被我認出來,我翻了好幾夜的賬目名冊,才找到她那個夫婿的名字,我至今都不敢告訴我夫人,他心心念念的表妹已經變成了一具白骨!”
鄭妄言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沉靜,仿佛沒有半點情緒,可越是這樣子,夏簡兮越是覺得悲涼。
一戶人家,一對年輕的夫妻,就這樣子消失在了人世間,可他們還算幸運,尚且還有親戚記得他們的名字,也可以為她收斂尸身。
可那些早早就沒了家人,更沒有什么親戚好友的人,便只能一夜又一夜的躺在冰冷的義莊里,最后換來一卷草席,草草掩埋。
“對不起……”夏簡兮緩緩垂眸。
“這與小姐有什么關系?”鄭妄言看著夏簡兮通紅的眼睛,趕緊安慰道,“這都是那些混賬東西做下的血案,他們便是死了也得去地府里繼續償還!”
夏簡兮抬眼看著鄭妄言,良久以后,才點了點頭:“對,他們總得償還。”
但是與其等著讓所謂的神佛來懲罰他們,倒不如讓他們自己來清算。
畢竟這個世界上可沒有什么比現世報更讓人愉悅的事情了。
“小姐是要去別院給她們送東西吧?”鄭妄言看著夏簡兮身后的時薇,在他手里拿著許許多多的藥材,便猜到了他們要去的地方,“那便趕緊去吧,活著的人總比死人要重要些!”
夏簡兮深深地看了一眼鄭妄言,他明明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挫敗,卻還在告訴他,活人比死人更重要,即便那個死人是他曾經日日都能見到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