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什么?”宋惜之不敢看大哥的眼睛,盯著自己磨破的鞋尖,低眉垂首。
燭光中,青磚地上映著窗欞的暗影,橫七豎八壓在他單薄扭曲的影子上。
宋慎之撩起衣擺,與他并肩坐下,“頭頂有瓦,風雪不欺。屋里有炭,寒冷不侵。案有熱食,心有光亮,這日子便不會太難。”
宋惜之終于聳動著單薄的肩膀,眼淚簌簌落下。不久前,他還是宋大人家的二公子,在云起書院受教諭青睞,得同窗親近。
他那時站在階上意氣風發(fā),與一眾學子以“北翼青云路”為題作詩填詞,何等慷慨激昂。
在他吟誦出“摶霧靄,裂云關,山河倒影掠雕鞍。莫愁前路垂天闊,自有雷光破晦淵”時,連夫子都為他拊掌叫好,贊他志向高遠。
宋慎之似乎也是想起了弟弟所作的那首詩,便是溫潤一笑,“你也說了,莫愁前路垂天闊,自有雷光破晦淵。”
宋惜之直到此刻才知什么是黑暗,什么是晦淵。他當時寫下這句時,無非是“強說愁”罷了,哪里能真正體會其中深意?
宋慎之悠悠道,“想必公主就是你詩中的‘雷光’罷。”
兄弟倆低聲交談,漸漸都面色平靜。
只隔了小半個時辰,宋元久就抱著一堆東西回來了。
他踏進門檻時,臉上帶著笑,“公主罰我日書萬言以抵一日苦役。”
這對他來說,哪里是責罰?分明與恩賞無異。
宋夫人緊繃的肩線終于松了下來。
兩個兒子也齊齊露出了笑臉,上前接過父親手中一大包的東西。里面有毛筆硯臺,宣紙書冊,甚至還有古籍。
宋慎之兄弟倆立刻被古籍吸引,拿起來并頭翻看。
宋元久又說,“公主還讓我每日去給小侯爺開蒙,例銀每月一兩。”
以他的學識,自然不止值一兩。可他是帶罪之身,能有一兩,都是公主的恩賜。
他很感恩,宋夫人也雙手合十,“菩薩保佑公主和小侯爺小郡主們身體康健,平平安安。”
宋元久又對只顧著看書的兩個兒子道,“從明日起,慎之去跟著邱大人做些打雜的事務,惜之去學堂服役。”
宋慎之詫異地抬頭,“這也算服役?”
服役難道不是搬石開礦?跟著邱大人辦事,簡直算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