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他終于知道為何薛衛不和自己一起回京。
堂堂帝都城衛軍主將,竟是隨玄甲軍去了奉國,之前自己還笑他自毀前程。
如今看來,薛衛才是那個聰明人,至少避開了權力漩渦,性命得以保存。
“卿何罪?”
溫潤的聲線驚得段韶渾身一震。
他抬頭望見慶帝竟在笑,殿內角落的燈光,映得那雙龍目忽明忽暗。
龍涎香突然濃烈起來,熏得他眼前發花。
“臣,臣罪該萬死!未能規勸奉王殿下以致北地世家傾覆,釀下大禍。”
“四大世家蠱惑燕軍,意圖謀反,本就是夷族的大罪。”慶帝擱下朱筆,“徹兒只誅首惡,并無違律之舉。”
聽聞慶帝的話,段韶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心中越發驚恐。
皇帝越是如此,他越是害怕,只得咬牙道:“臣未能將玄甲軍帶回,他們本為天子親軍,卻隨奉王殿下去了關外。”
“起來吧。”慶帝忽然搖頭輕笑,“玄甲軍跟著奉王,倒是比在兵部吃空餉強。”
慶帝緩緩起身,面對顫抖著站起身的段韶,臉上的笑意不減:“世家之人都送到刑部了?”
“是。”
“嗯,此事辦的不錯,該賞。”慶帝微微頷首,“著段韶領禁軍龍武將軍,賜紫金魚袋。”
圣旨落下的瞬間,段韶仿佛聽見自己心臟撞擊肋骨的悶響。
明明是封賞的旨意,可慶帝溫潤的嗓音里卻淬著冰碴。
輕飄飄的旨意砸得段韶耳中嗡鳴,禁軍拱衛京畿,這個位置向來是天子心腹中的心腹。
可他分明看見,慶帝說這話時,目光中毫無帝王對功臣的賞識之意。
“陛下!臣實在”
“愛卿的幼子快滿月了吧?”慶帝突然撫掌輕笑,眼角細紋在燭光里忽隱忽現,“聽說取了小字叫承恩?愛卿果真忠心。”
“卿中年得子,但伯爵之位卻不能世襲罔替,實在不妥。”
段韶只覺得五雷轟頂,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帝王。
便是他再蠢,也清楚慶帝為何如此厚賞。
慶帝已經是收斂了笑意:“愛卿應該清楚,此事終究要有人出來承擔的。”
是了,慶帝不是前朝煬帝,沒有愚蠢到直接和傳承千年的世家硬碰硬,最終落得一個亡國之君的下場。